秦语冰就抿着嘴巴笑了,神秘兮兮的压低了点儿声音道:“浔姐姐你这就有所不知了,长公主今日下帖没请各家的夫人,是以郡王爷和颍川郡主的名义请的咱们这些人来玩儿的,说是……怕大人们跟来了我们会拘谨,其实前天她已经设私宴请交情好的一些夫人来赏过花了。”
然后,那天就有人在她面前嚼了舌头,昨天她才特意叫了自己来说话?
“原来如此。”黎浔心中明了,“那为什么还要分开了今天再……”
再一瞧秦语冰那神情,并联想到端郡王和颍川郡主的年纪也就恍然大悟了。
黎渃却还尚且懵懂:“长公主设宴却只邀了一群小辈的来?这多别扭啊。”
秦语冰看黎浔明显是懂了,就凑过去和黎浔咬耳朵:“明面上说是长公主最近从一个商贾那里高价购得了两盆好花邀我们来赏花的,实际上是郡王爷和郡主都要议亲啦,把大家都叫过来,不过是好方便她挑人的。”
以前只知道婚事都是双方两家互相商议的,黎渃是头次听说挑儿媳和女婿还有这么挑的,算是开了眼界了。
晋阳长公主府的这两桩婚事肯定都和自家挨不上边,黎浔倒是没当回事。
晋阳长公主的府邸占地也很大,只一个大园子就一眼望不到头儿。
大觐朝的祖制是驸马不可领要职,晋阳长公主的驸马是二十年前的新科进士,才华斐然,进了翰林之后没多久就与长公主因诗结缘,具体的经过黎浔不太清楚,总归在当时算是一段郎才女貌的佳话,后来就被招赘为驸马。长公主也精通文墨,两人志趣相投,十分恩爱,这位驸马也不是个有野心的人,爱好诗、史,到如今也仅是领着个正五品的官衔一直留在翰林院编书。
长公主除了诗书以外更爱侍弄花草,驸马得空便会带她出京远游,短则十天半月,长则三五个月,畅游山水,顺便搜罗一些罕见的名品花草带回来,长公主这园子里是随处都能看见名品的。
黎浔是学医的,对植物花草会格外了解一些,有时候看见秦语冰不认识的也解说一二,听得秦语冰津津有味。
三个姑娘说说笑笑的一路走过去。
长公主府今日会设午宴待客,但是这会儿时辰尚早,大家都聚在园子里玩。
这园子里有一个长月牙形的大荷塘,刚好将花园分作两边,名义上是也刚好划分开了场地把公子和姑娘们分开两边,算是个避嫌的意思。
但长公主今日设宴的目的明确,又不可能把两边彻底分开,所以在中间月牙尖角处的凉亭水榭那里又设了局,投壶,簸钱这些,水榭之上还铺开了台子,有人兴致来了,挥毫泼墨,斗诗斗画。
一眼看去,少男少女们齐聚,欢声笑语,一派的热闹。
黎浔前世在宫中生活得久了,最避讳的事就是凑热闹,可今天有备而来……
看见骆雪主仆已经在水榭边上的凉亭里坐下了,就也带着秦语冰和黎渃过去了。
长公主新得的那四盆牡丹就摆在那边的牡丹花圃里,一株姚黄,一株花二乔,和两株白雪塔,懂花的人自然能看出这几盆的品相都极难得,不懂的……
诸如黎渃和秦语冰,也就一脸兴奋的凑过去盯着颜色特别的姚黄和花二乔看个新鲜了。
黎浔没太往跟前凑,一来她对这些不感兴趣,二来——
没看见姬珩。
按理说他今天也是一会来的。
她往公子们齐聚的对面岸上看去,原是那边的开阔处还单独为男宾们设了个靶场,姬珩混迹其中正和一群公子哥儿比试。
她站在那里四下观望,在旁人看来就是赏景,不远处亭子里的骆雪看到这一幕,唇角却勾起一个讥诮的弧度,然后又从容的端起茶碗掩饰并且往旁边移开了视线。
黎浔刚收回目光,就听花圃那边有人争执起来。
有个姑娘扯着嗓子在嚷嚷:“你们让让啊,合着今天这花儿就摆着给你们几个赏了是吧?”
秦语冰和黎渃都还算懂事,没同她计较,只秦语冰气不过,拉着黎渃转身走的时候瞪了挤过去的另外几个姑娘一眼。
本就不算什么事儿的,结果那几个里头却突然有人伸脚往前绊了一下。
好在是秦语冰练过一点儿防身的功夫,平衡感极好反应也敏锐,往前一个踉跄,同时也恼了,火速回身,拽住离她最近的一个姑娘一扭她胳膊。
“呀……”她姑娘痛呼一声,就被她反手推了出去。
一群人就站在花圃边上,本来秦语冰脚下绊的那一下就差点冲进花圃里去,这姑娘可没她那个身手,倒退两步直挺挺的就往花圃里倒去。
背后——
不偏不倚的就是晋阳长公主刚得的那几盆好花。
黎浔疾步往那边冲,已然是来不及,好在黎渃突然反应过来,身手去拉人她怕拉不住反而要被一起带倒,所以便当机立断的抱住那姑娘往旁边一扑。
这一扑,用了全力,两人齐齐往旁边栽去,又带倒了站在那的三个姑娘,几个人摔成一团。
但是堪堪好是倒在了花圃外面,只一个姑娘手肘杵到花圃里,也只是压坏了两朵普通品种的花。
那周围的一群人就都乱了,有人惊呼有人唏嘘。
秦语冰意识到自己刚才冲动之下差点闯祸,脑门上瞬间就爬了一层冷汗,脚下都动不了。
黎浔挤进人群去,不管别人先把黎渃扶起来:“怎么样?伤着了没有?”
黎渃衣裙上沾了点儿土,样子看上去倒是不太狼狈,黎浔拉过她手腕查看就见她右手腕上被蹭破了皮,不严重,但却也花了挺大一片的。
秦语冰看她受伤,这才一激灵回过神来,也两步凑上来,语无伦次的道歉:“都是我不好,我刚才……我不是故意的……”
话没说完,刚被她推了的姑娘也被人扶起来了,看样子也是吓得不轻,直接就哭了,哽咽控诉:“秦语冰,你做什么推我?”
秦语冰也是火蹭蹭的往上冒,扭头反驳:“我还想要问你呢,谁叫你先抬脚绊我的?”
“我没有……”那姑娘是真吓坏了,越哭越凶。
差点儿闯了大祸,这会儿大家都且心虚后怕呢……
长公主那几盆花是新得的宝贝,价值连城,且不论要真碰坏了她们赔不赔得起,单是坏了长公主的心爱之物,以后家里跟长公主府的关系就得僵。
黎浔没多说话,一手扶着黎渃,一边不动声色的飞快将刚才和秦语冰她们站在一起的几个姑娘都打量了一遍。
最后,目光锁定在了其中一个穿橘粉色衫子的姑娘身上。
第48章 才艺
那姑娘是半藏在其他姑娘身后的,不怎么起眼,可是看神情却明显是有点儿心虚和遮掩的意思。
黎浔前世身在高位,能够资格往她跟前露脸并且叫她记住姓名的妇人本就不多,何况现在又倒回来二三十年,她确实分不清在场的这些姑娘都谁是谁家的。
不过她观察力敏锐,就先将那姑娘在脑子里记了一笔。
这时候正在附近的颍川郡主也闻讯赶了过来,问清楚了状况倒是很冷静,只第一时间叫人把长公主的那几盆宝贝牡丹给移走搬回花房里去了。
秦语冰和黎渃几个都诚惶诚恐的跪着请罪,之前吓哭的那个姑娘也一直在哽咽,语不成句。
“算了,不就是几朵花儿么,有惊无险的事,不值当你们放在心上。”颍川郡主聊做不经意的亲自伸手把哭得眼圈通红的那姑娘扶起来,态度语气依旧有点与生俱来的高傲,但举止却能见出随和来,“都起来吧,去那边的水榭上玩,方才琳琅刚成了一手好诗,大家都去鉴赏鉴赏。”
手上依旧牵着那个哭得最凶的姑娘,看似是不经意的举动,却无形之中把这场风波给化解了。
黎浔不禁盯着她的背影多看了两眼,突然发现这位颍川郡主竟也不是她以为的那般骄纵不懂事。
最起码——
轻重缓急她是拿捏得清楚的。
今日长公主府设宴,她是东道主,就算明知道有人在这园子里生事,她这个主人家还是顾着大局出面平息了风波,没叫众人闹起来。
别的都姑且不论,单就这一点上,还是颇具大家风范的。
黎浔定了定神,也尾随她们牵着黎渃去了水榭的台子上面,找了个角落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