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亲自招待,已经请去厅上喝茶了。”
……
黎浅向来不怎么关心旁的事,叫了丫鬟进来收拾桌子。
“大姐姐,这里你忙吧,我和二姐姐先回她那边歇午觉了。”黎渃眼珠子咕噜噜一转,脆生生的嚷嚷着便已经拽了黎浔往外跑。
这一跑,自然不会是赶着回去歇午觉的,出了院子在前面的小花园里绕了圈就拽着黎浔偷偷摸摸的往前厅的方向去。
黎浔当然清楚姬珩不会无缘无故把年十九差过来,他和黎家的其他人也没什么交集,主动登门肯定就是冲着她的,虽然也知道年十九应该不会当着季氏的面带什么话给她,毕竟她一个未嫁的小姑娘家,季氏就是来厅上会客也未必会带她一起,年十九确实做不了这个信使。
她能猜到姬珩此刻应该就在附近,可她带着黎渃这么个拖油瓶一时也无法脱身去见他,索性就半推半就的跟黎渃一起摸去厅上偷听了。
姐妹俩从后面的小门摸进去,躲在屏风后面偷看。
季氏对年十九还是很客气的,寒暄着打了招呼,为防多说多错,话也尽量少说的。
年十九看出了她的忐忑和拘谨,也长话短说,站起来作揖行礼:“小的听我家王爷差遣,带了些东西过来给黎夫人过目。”
从袖子里掏出一打纸来,递给季氏:“听闻府上近期在张罗着置办产业,正好小的管着王府的这块事物,对这方面消息也灵通些,这是挑选出来的一些还不错的产业资料还有京城内外大概的铺面价格和地价也都列了,送过来给夫人做个参照,希望能帮上忙。”
季氏随手翻了翻,确实只是一些资料信息而已,但是记载整理得却十分详尽细致。
现在他们一家子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姬珩若是直接送田地铺子她肯定不能收,就这些东西才是实用且难得的。
因为确实也是需要,季氏便没好推回去:“我府上的一点小事而已,信王殿下和大管事都是日理万机的人,怎好劳您这般费心为着我府上张罗,妇人实在惶恐。”
年十九笑道:“王爷说之前受过府上的大恩,无以为报,这些琐事上他都是举手之劳,也不费什么事的,请夫人不必介怀。”
缓了一下,想起了什么,又道:“实不相瞒,置办产业这块小的还是颇有些经验的,牙行里也颇识得几个朋友,夫人在这方面若有什么不放心或是不确定的,也大可以差遣一声,一般的事……小的都能办。”
这话并非夸口,他堂堂一个王府的大管事,单靠着这个头衔和脸面,能办的事也多了去了。
这话是说得热情又体面的,季氏领情是领情,但也是打从心底里惶恐……
人家这么说是客气,日后就算真有了这方面的问题她还能真没大没小的去叨扰么?
不过场面上的话还是要说得圆满了,年十九作揖告辞,季氏也只能是再三道谢,亲自将他送到了前院去。
黎渃扒着后面的屏风看了许久,明明是挺无聊的一场寒暄,她却居然还看得津津有味,神采飞扬的。
黎浔拍了拍她脑门:“人都走了,你还看?”
黎渃扯着自己的小辫子回头冲她咧嘴一笑,又挽了她离开,一路上一直心情不错的样子。
姐妹俩回了静水轩,黎渃就直接脱了外面的衣裙倒在床上抱着被子打滚儿,一面还在唠唠叨叨:“进京之前母亲总是提着耳根子嘱咐我京城里的贵人多,脾气还都大,叫我一定要谨言慎行,莫要得罪人,可是咱们进京之后见了几个,也不难相处啊?秦家姐姐人很好,那位六殿下也蛮好……”
黎浔在外屋点了熏香,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将香炉拿进来摆在了桌上。
很浅的香气,萦绕在香炉上方,袅袅而起。
她坐到床沿上,一边解衣一边笑:“你才出门见过几次人,就这么断言人家好了?”
本也就是随口打趣儿,不想黎渃却立刻有点急了,忙辩解:“什么断言,就是说说嘛……”
黎浔也没往心里去,随手把她往里推:“你睡里边去。”
黎渃自己心虚得很,便抱着被子缩到床榻里边去了。
黎浔在外侧侧身躺下,又掏出袖子里藏着的一个小瓷瓶拔掉瓶塞将瓶子放在了枕边,这才闭上眼。
书云把其他丫鬟也都打发下去休息了,屋子里寂静无声,过了不多一会儿黎渃那里就呼吸平稳睡得很是酣甜了,黎浔于是又掀开被子起身,重新穿戴妥当了。
香炉里的香料她只放了一点,这会儿已经焚完了,她收了小瓷瓶,出门的时候又把香炉塞给了书云,叫她处理,顺便守着黎渃。
这边她自己从后门出去,跟守门的婆子说就去巷子口买一点麦芽糖,不叫人跟,那婆子也本分,就又退回了耳房里打盹儿。
黎浔推门出去,就看见姬珩的马车停在外面。
嗯,她大哥不在家,这位就立刻登堂入室,避嫌也免了,马车直接大大咧咧停在门口……
第44章 试探
“主子。”战风敲了敲车厢。
片刻之后,姬珩将朝向黎府门前的这边窗帘掀开一角。
他刚才应该也是在小睡,这会儿眼神看上去还有点懒散和迷蒙,冲黎浔瞥过来一眼:“出去逛逛?”
黎浔摇头,刻意将声音放低一些:“不了,渃渃在我那歇午觉,睡不了多久,你有话就在这说吧,说完我就回去。”
姬珩于是就不怎么乐意了。
他退回马车里,过了一会儿重新有了动静,推开车门从里面下来。
战风自觉的带着车夫和几个护卫退远了些,往两边的巷子口盯着。
黎浔绕到马车的另一边,姬珩背靠车厢站着。
黎浔走到他面前单刀直入的开口:“是骆大小姐的事已经打听出眉目了吗?”
每回听她口中这么云淡风轻的提骆雪,姬珩都忍不住的暴躁,可是他压住了脾气没有外露,略略颔首:“她那边情况确实不太对,探子打听,约莫也应该就是从上个月初开始出现的反常。孩子的事目测也不是意外,是她刻意躲到城外去拿掉的。”
骆雪那边出现反常的时间刚刚好也就和他们俩相继回来的那个时间段吻合了。
虽然事情的缘由本就离奇无从解释,但时间和契机都刚刚好。
黎浔因为心里早有准备,这时候也算不上有多震惊。
只是——
一个知道她和姬珩底细的人蓦然出现,并且还站在一个未定的立场上,这却绝非是一件好事。
她微微垂眸思索了一下就面带忧虑的重新抬头对上姬珩的视线:“她知道你上辈子篡权夺位的事。”
姬珩上辈子做的事其实也不算光彩,虽然用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一招,公然弑父,逼宫夺位的人是怀王姬琮,可黎浔是见识过他登基以后治国的手段的,如果当初他真的有心想防,也未必就能给怀王那样的机会去拼死一搏。
黎浔不知道那时候究竟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和骆璟良还有林氏一党一起达成的共识,总之当初他的那条路也是走得险象环生步步危机。
而现在——
骆雪会不会以为将来的天下之主还是他?
那女人和太子有一腿,万一……
黎浔是真的十分焦虑。
一旦太子翻脸,现在的姬珩拿什么资本去和他拼?
姬珩与她对视片刻,眉眼间却逐渐的染上了笑意。
“你担心我?”他揶揄。
多难得,有一件意外事件发生时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会是他的安危和前程?
黎浔先是被他这不合时宜的笑给整蒙了一下,随后便回过味儿来——
她刚才第一时间的反应的确想到的是姬珩的性命和前程这没错,可这其中出于感情的份额太稀薄,也许是因为潜意识里她已经将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都和姬珩绑在一起了,所以才本能的希望他一定不要有事。
她的动机太不纯粹,看见姬珩眸中的笑,难掩的心虚了一下,微微往旁边荡开了眼神。
姬珩将她所有的神情小动作都尽收眼底,他倒也不觉得失望,只是眼角眉梢泛滥的笑意敛了敛。
抬手,指腹轻轻蹭过她腮边,叹了一声:“没关系,咱们慢慢来。”
以后还有漫漫余生,他只关心这一件事,想要得偿所愿……
这样的愿望应该并算不上是有多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