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视为生命深爱着的女子,他是舍不得她经受这些的,其实只要他爱着她宠着她就好的……
这一刻,千言万语,竟是不知如何说起了。
等姬珩简单的沐浴整理了之后,夫妻俩就一起去给太上皇请安。
老头子相当内敛,纵然姬珩平安归来也叫他甚是欢喜并且老怀安慰的,也是端着架子随便敷衍了两句。
姬珩给他叩头谢罪之后,这事儿就算揭过了,之后又谈了下姬琮的事和北境战事的情况。
晚膳他们一家三口是留在这边陪着老爷子一起吃的,算是举家吃了个团圆饭。
姬珩起码已经四个整天没合眼,晚膳后夫妻俩就带着姬星野一起回去了。
姬珩回来就属他儿子最开心也表现的最直接,兴奋地缠着他玩了半宿的游戏,直到被扔个半天高也困得睁不开眼了这才作罢。
晚间他们夫妻两人躺在床上,黎浔今天的话格外少,姬珩也心情不大妥帖,两人就熄灯躺在床上,随便闲聊了两句就说睡了,可事实上偎依在一起却是谁都没有睡着。
姬珩仰面朝天,盯着床顶发呆。
黎浔闭眼枕在他的臂弯里,夜深人静,姬珩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是发现臂弯里湿了一片。
他慌乱的一转头才惊觉黎浔正浑身颤抖的压抑着微微啜泣。
姬珩的眼眶也跟着一热,尽量不碰到她的肚子的翻身转向她,伸手小心翼翼的将她的身子圈入怀中,声音沙哑着问:“是我吓到你了?”
黎浔把脸藏在他胸前,抓着他衣襟颤抖的更剧烈了,闷声应了一句:“嗯。”
时过境迁,她不想再跟姬珩诉什么深情,可是这一场变故却叫她像是从地狱里浑浑噩噩的走了一个月出来,直至今天他真的出现在眼前之前她的心始终都不是定的。她甚至都没敢自己出城去迎他,因为太恐惧了,怕她奔出去迎回来的会是一场幻想一场虚空……
姬珩拥着她,只能不住的拍抚,亲吻,试图安抚,一遍遍的跟她保证:“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我就守着你和孩子们,哪儿也不去了。”
次日,姬珩去上朝,各种拟定好的旨意陆陆续续的颁布下去。
朝廷处理叛臣和应对边境战事的事都是顺理成章,大家看个结果点评两句也就作罢了,却唯他们的陛下突发奇想要废后宫的决定掀起了轩然大波,有适龄女子的官宦人家更是遗憾到捶胸顿足。
可陛下颁布的是圣旨,又不是与他们商量的,那些朝臣因为前一天已经当众被姬珩教训了一顿,实在无言以对,这天上朝面对这份旨意就干脆破罐破摔,御史们吭都没吭一声。
也确实是他们没理由反驳,黎浔和姬珩成婚三年,眼见着孩子就要生俩了,储君之位上也已经后继有人,这位皇后娘娘虽然有点越权和胆大,但做的也是为国为民的好事。
前面的这将近一个月,陛下音讯全无生机渺茫,举朝上下都一片人心惶惶,其实就是太上皇大家也明显瞧出了他一开始的疲态和不安。
却唯有皇后——
是这个女人始终坚定的站在人前,以强大的气场压制着这四起的恐慌情绪,矢志不渝的在等着陛下回来。
就哪怕她的初衷就仅是出于私心,出于男女之间她对自己丈夫的情意和依赖……
可是事实如此,觐朝今天的局面就是她撑下来的。
所以,单从姬珩的角度来讲,且不说他本来就是心仪皇后的,就哪怕是一开始没那么深的感情,那么现在却无论于公于私,都是该好生的补偿和善待皇后的。
现在反正朝政安稳,不封后宫的话又是陛下一时兴起自己拍胸脯提起的,管他呢,等他以后反悔了也是自己打脸,与他人都无干。
姬琮已经死于战乱,姬珩废他为庶人,算是给被他忽悠诓骗而战死的士兵及其家人交代了,追查了其党羽,却唯独赦免了也是深受其害的怀王妃母子。
怀王妃被特旨恩准带发修行替姬琮忏悔赎罪,怀王世子姬珩念其是皇家血脉,将其革出怀王一脉入嗣为已故的陈王府一脉,等他成年就给他郡王的爵位。
唐天华及其爪牙,全部被捉拿进京受审,姬珩没再插手,交给了三司会审去定罪。
后面连续有大半个月,隐隐动荡的朝局慢慢稳定下来,南境也传来消息说南岳朝中老皇帝驾崩新皇登基,有意议和示好,送了亲笔书信过来,只是因为他朝中诸事未定,暂时走不开,先表达个诚意,过阵子再派使臣过来详谈。
北境方面的情况略复杂一些,漠北王庭当时被姬珩带兵围剿,伤亡惨重已经被去了大半,可是后来姬珩出了事,本来抱头鼠窜的各部落又开始活跃起来,当然,吃了朝廷兵马的亏,试探了几次感觉就算姬珩不在这仗也不好打他们便消停了,各方势力开始回去争夺王位搞内战去了。
但是朝廷的边境守军却不敢有丝毫松懈,仍旧打起十二分精神的继续在边境布防,严阵以待。
姬珩在斟酌着要不要继续打,可就算把整个草原都打下来他面临的还是前世的问题——
草原占地广阔浩大,部落分散,各自为政,实在不好收编管理。
总之是很头疼。
转眼到了二月下旬,天气隐约开始有了回暖的趋势,黎浔肚子越来越大,再有十天八天的就定是要生产的。
这天太阳好,她在屋里呆着实在躁的慌就跟着姬珩一起去看战烈了。
战烈当时那一伤正在要害,几乎要了命,军中的几个大夫带着所有的好药围着他团团转了小半个月,他竟愣是从失血、伤口肿胀化脓和高烧里给挺了过来,被一群大夫称为叫人叹为观止的奇迹,要不是战风赶过去接人接的及时只怕刚缓过来的战烈又要被他们剖开做样本研究了。
但是他确实伤重,战风将他接回来又是大半个月了也只能是躺在床上休养,脸色蜡黄眼窝深陷,但就是那双眼睛还是少年模样,神采飞扬特别有神。
黎浔看见他,都更是觉得这人生真好,充满了无限活力。
等到从他那出来,回宫的马车上黎浔就忍不住的打趣起来:“这个战烈我一直想问你到底是从哪儿挖出来的宝贝,思维可真是跳脱的紧,一时觉得不靠谱,一时又特别上道儿。这次他真的是命大了,救人还上瘾吗?我听我大哥说当时他要不是非救怀王妃不可也就不必遭这一劫了。”
好在有惊无险,好歹是保住了性命。
否则的话——
为了个无亲无故的人赔上性命,这图的什么呢?
她肚子里孩子又踢腾起来,姬珩伸手给它戳回去,一面才感触颇深的叹了句:“应该从闵那孩子当时哭得实在太惨烈了些叫他想起了幼年时候的他自己吧。”
“嗯?”他这么一说黎浔就更好奇了,抬眸朝他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姬珩道:“战烈的生母家境不好,自幼父母双亡,后来因为她样貌生的不错就被兄嫂卖给了他们镇子上一个大户人家做外室,但是那家的男人是个倒插门,家里的母老虎不容,战烈五岁大的时候他和她母亲被发现,正室发狠要他们母子的命,两人趁乱逃了出来,夜里不识路被驱赶进山,后来踩蹭了脚挂在了崖边的藤条上,那藤条撑不住两个人的重量,她生母便将藤条缠紧在他腰上,后来是我打猎路过那片山头才将他救上来的,当时他在那崖边已经被挂了整整五天。”
这样的故事是过于沉重了,黎浔一时也神色黯然。
可是单看战烈平时嘻嘻哈哈乐观的不得了的为人,真的很难想象他会有这样惨烈的身世,不知情的黎浔还一直以为他是在环境良好的家庭里出生长大的。
“那他母亲……”虽然猜到了结果,她还是问了。
姬珩叹了口气,没有直接回答,只道:“他说他母亲最后交代给他的话就是让他无论如何也一定要努力的争取活下去,开开心心的好好的活。其实他练轻功的资质并不是有多突出,那时候年纪小,就觉得练好了轻功能保命,就拼了命的吃苦练习。”
临了,感慨了一句:“就是个死心眼子!”
一个很有些可爱的死心眼子!
就因为母亲把唯一生还的机会留给了他,嘱咐他要好好的活着,他就听话的,简单的快乐的努力生活着,乐观又积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