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珩没做声。
姬琮也就仿佛一句笑谈一样,也没有很介意,说完就转身走向自己的仪仗,上马带着随从回府去了。
战风本来还在一直悬心今天这事儿别又要一把火烧到自家王爷和王妃身上,听了姬琮这话就恍然大悟:“是……太子的苦肉计?”
随后又打了个寒颤:“殿下,那您说皇上看出来了没有?”
姬珩就跟看白痴似的从姬琮那边收回视线上下打量他一眼,反问:“老三都看出来了,你说父皇知不知道?”
姬璎的伎俩并没有多高明,今天到场的这几个,他约莫就能糊弄住林皇后一个,他自己也很清楚这是在打明牌,赌的就是皇帝的那一点父子之情和不忍。
但是同时姬珩和姬琮也都很清楚,就冲着姬璎之前闹出来的那些叫皇室颜面尽失的污糟事,即使皇帝会心软,他也绝没有复起并且重新问鼎储君之位的可能了。
所以,姬琮走的时候才会不慌不忙,反而还有心情奚落了姬珩两句。
姬珩也没在这里久留,家里黎浔此时必定还在悬心,他得赶紧赶回去安抚。
黎浔果然是一直很不安的在等他,听他说了事情的经过之后,却并没有感觉轻松:“他要做什么,仅仅是是为了利用陛下的爱子之心博一个宽赦?”
姬珩很笃定:“我看未必!”
夫妻两个对望一眼,各自神色凝重,却都缄口不言,一时也没有再深谈此事。
这边皇帝回了宫里整个人都倦怠不堪,回了寝宫就瘫在椅子上心烦意乱的不住揉捏眉心。
陈忠年走过去,帮他捏肩解乏,一边才察言观色小心翼翼的试着劝慰:“太子殿下就是一时想不开,太医也说了无碍的,毕竟是这些年的父子了,陛下莫要动怒……”
“呵……”皇帝却是苦笑出声,“到底是朕唯一的嫡子……算了,这事情就这么一直拖着,所有的人心都不定,对他也不好,回头等他伤养好了就拟个封号将他打发出去吧。”
废太子一直被软禁在京,虽然大家都觉得他不该再有复起的可能,可总归大家都是不放心也能完全死心的。
贬谪为王,打发去封地,废太子一事才能算是彻底了断。
不过姬璎这伤要养一阵才能好,一直也不急,皇帝今天被勾起了旧事,多少是对这个嫡长子又动了些恻隐之心,随后又下了一道旨意让把姬璎挪回宫里来养伤,说是图个安全。
皇帝没有大张旗鼓,显然并不是个宽赦废太子以往所作所为的意思,可废太子被恩准回宫养伤的消息还是传开了。
骆长霖那里听到风声,把轮椅转向皇宫的方向对着细想了很久,后才若有所思的喃喃叹了一句:“怕是要出大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第208章 决裂
皇帝并没有揭发姬璎的伎俩, 这件事对外就还是一件行刺案。
他以此为由接了姬璎回宫养伤也算人之常情,杨嵩那边虽然很不满,可是在此情形之下他也不能再穷追猛打的继续逼皇帝, 这口气也只能是暂且咽下了。
姬璎身上的伤势比较严重,头两天还动不得地方, 是第三日太医过去诊治查看, 确定他伤势已经趋于稳定了皇帝才派重兵护卫去接的他。
姬珩下朝之后跟皇帝去御书房,又详细回禀了他手上上一件差事的一些细节,出宫的路上刚好遇到姬璎乘坐的轿辇。
皇帝安排了僻静处一座闲置的宫殿给他住,姬珩毕竟从小就和他关系好, 遇到了不好视而不见就借口跟着一道过去送他了。
而姬璎现在毕竟戴罪之身,这宫室内外皇帝还是加派了人手仔细看管着他的。
侍卫和宫人帮忙将他挪到一张榻上, 见着姬珩还在就识趣的退下了:“卑职/奴才告退。”
并且体贴的随手合上了房门。
姬璎胸部以下盖了条厚毯子,脸色依旧苍白虚弱, 但是房门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光线这位往常都以儒雅姿态示人的前太子殿下脸上的神情却整个呈现出一种阴郁冷清的气质来。
姬珩也没有坐下与他叙话的意思。
兄弟两个共处一室, 却谁都没看谁。
姬璎正对着房门, 盯着投射在窗棂上的光,姬珩的视线则是随意落在屋里的一件瓷器上。
他先开的口, 开门见山, 毫无征兆:“何苦呢?”
指的, 自然就是姬璎自导自演的这场苦肉计。
姬璎唇角扬起的弧度都透着几分阴冷的气息:“你终于不装了?说来说去本宫之所以落到今日这般下场, 还不是拜你所赐?”
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子,眼光和格局都是有的, 当初事发之时太突然,他是当局者迷,只顾着堵窟窿, 根本无暇做多联想,而这几个月的软禁生活过下来却足够他冷静下来想清楚的了。
太子妃与他冲突那天黎浔的出现绝不可能只是巧合,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太子妃利用了她,把她骗过去做的人证。可是太子妃被困于内宅太久了,她就算因为孔昭被卷入命案而豁出去要跟他同归于尽,她却没有那样的眼界和手段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在没有得到杨嵩在外围帮忙的情况下统管全局,步步精准的给他设计出那样一个圈套来。
如果没有得力的探子盯着,她甚至根本就不可能算到他具体的回京时间,并且掐算好了时间布置出一个陷阱等着他跳进来。
太子妃和黎家姐妹走得近,这是不争的事实,黎浔会在日积月累的接触中慢慢抓住她的心理攻克她,说服她也不难,毕竟那女人早就疯了,时时刻刻恨不能弄死他。
黎浔给他做内应和帮手,然后,由姬珩全面操纵安排。
其实——
太子妃就只是姬珩夫妻的一颗棋子而已。
姬珩的背叛,对姬璎而言算是很沉重的打击了。
即便这几个月他的心态已经大改,可左右还是心中义愤难平的,说着,霍的扭头看向姬珩,眼神锐利的质问。
姬珩也缓缓的收回目光来,不避不让的与他对视,却是不答反问:“这一切的根源何在?真的从头到尾都只是臣弟一个人的错吗?”
其实从姬珩在南境军中有所建树开始,在姬璎心里他就已经不再是那个可以适当的信任并且私下谈心的弟弟了,这一点他自己也无可否认。
何况还发生了黎渃的事,甚至于后来陷害黎云泽时——
虽然一开始他动心接受了骆雪给他献策的初衷就只是想着以防万一,姬珩要娶黎浔,那么他只要拿捏住黎家的一个大把柄,即使不发难,将来用来掣肘姬珩让他老实听话也是好的。可是当姬珩从南境军中带着军功回京之后,他的心态就已经开始逐渐崩盘,那件事抛出来的时候他不再需要任何人怂恿蛊惑,自然而然心里打的就是一箭双雕的主意,想要借着黎云泽把姬珩也一起打入深渊叫他永远无法翻身的。
这些事,都才发生了没多久。
大家都是出身皇家的孩子,既然是撕破脸当面摊牌了,就谁都没有必要把谁当傻子。
姬璎却总归是心里窝着一口气的,咬牙道:“咱们兄弟二十年的情分在你心里竟是敌不过一个黎家,你那个女人的分量?”
而从他的身份地位上如果易地而处,他确实是无法理解姬珩是为了一个女人而彻底翻脸与他为敌的。
这理由简直可笑!
他自己说着,紧跟着又是目色一厉,沉了声音再度质问:“还是所谓的女人根本就只是幌子?那就只是你的一个借口?你是何时起开始对这皇位存了觊觎之心的?枉费本宫将你做兄弟待了这些年,却原来你对本宫是从无真心的是吗?”
他对这个弟弟,不能说从始至终一点感情也没有的。
曾经年幼时,曾经少年时,心思也有纯真无暇的时候。
他对这个自幼丧母孤弱无依的弟弟,怜悯过,也疼惜过,甚至哪怕随着后来心思变化,越来越难交付真心,诚意相待之后他也一直想的都是只要这个弟弟一直安分守己,他们这场兄弟都是可以做一辈子的。
这一刻,和姬珩撕破脸,面目狰狞的争论这些话题的时候,内心其实也是很狼狈的。
而同样的,姬珩心里也不是全无波澜的。
他对姬璎的感情其实也并不如跟黎浔说的那样简单直接,而是一直都很复杂。
他从不怀疑年幼时姬璎捡他回去那时候确实是动了恻隐之心,也是将他当成了兄弟看待的,随着大家的慢慢长大,这位兄长的心思也在随着时间和地位慢慢的改变,他变得敏感,患得患失,也渐渐开始防备不能再全心全意的相信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