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尹如今手里最难办的一个案子就是骆雪的杀人案了。
因为当时现场人证众多,他想网开一面都不能,但是上面压着一个骆璟良,骆璟良就算嘴上不明说,也是绝不能任由女儿背上一个杀人的罪名来连累他的名声的,本来这样僵持着就已经够为难的了,可姬珩大婚那天的傍晚骆雪居然又出了幺蛾子,在狱中撞墙自尽……
人虽然没死成,但也撞了个头破血流。
这到底是骆相爱女,狱卒总不能任由她死在狱中,就只能是将她移到了后衙,一面叫人去请大夫,一面又叫人去骆家报信,结果骆家的人还没到,骆雪就支开了身边衙役给跑了。
她是京兆府衙门在押的犯人,都还没过堂定罪呢,若是就此遗失,京兆府尹都要连带受责,当即派人去找,结果人是先被骆家的人找到的,好在是那位骆大公子很讲道理,找到人之后就亲自登门来给他告罪了,并且签下了保书,请求将骆雪带回去养几天伤。
这点面子京兆府尹是一定要给的,可是眼见着年关将近,这件案子还没个着落,他此时对着卷宗也着是头疼。
师爷也很着急:“大人,骆大小姐这案子无论如何年前也要有个论断下来啊,年底要整合这一年的所有卷宗上交刑部和大理寺,这案子一直悬而未决,又牵扯到了骆相爷,搞不好就会被人捅到御前去。”
两人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外面就有衙役急匆匆的进来禀报:“大人,信王妃到访。”
京兆府尹和姬珩之间是没有私交的,更别提这来的还是姬珩家里的女眷,他一时只觉得别又是什么不好的事情找上门了,却由不得多想,只能带着师爷迎了出去。
黎浔没进后衙,直接等在了前面的堂上。
因为她是坐的姬珩的车驾出行的,又赶上百姓扎堆采买年货的时节,方才路过前面一条街的集市时就有不少人尾随了在公堂外面张望着看热闹。
京兆府尹迎出来,拱手作揖:“见过王妃。王妃和信王爷新婚大喜,微臣在这里给二位道贺了。只是不知……年节将至,王妃怎会到了我这……”
黎浔身上那一身红实在是太扎眼了,加上她容貌清丽,回转身来扬眉一笑霎时就让这肃杀的公堂上都添了几分亮色。
“谷大人。”她回了礼,开口就单刀直入,“年节将至,我也知道谷大人贵人事忙,就不绕弯子了。”
她虽是明眸含笑,但说出来话却是简洁干练,大有几分公事公办的意思。
谷大人任职京兆府尹七个年头,看人的眼力很有几分,立刻就意识到她此行确实有事,不由的就更慎重警惕了几分,抬了抬手:“王妃有话请讲。”
“是骆相爷府上骆大小姐的那个案子。”黎浔道,“前阵子我忙着备嫁,未曾留意外间的消息,是近日才刚听闻了消息。听说骆大小姐不堪牢狱之苦,还曾试图自尽?”
骆雪寻短见的事也是件丑事,京兆府尹还是替骆家隐瞒了下去的。
此刻黎浔当众揭穿,围观的百姓中间就一片哗然。
京兆府尹不确定黎浔究竟是何用意,但这件事他也不能当面否认,就只还是满心的戒备的不主动掺合,只道:“是……当时也是狱卒失职,未曾注意,才险些酿成了大祸,不管骆氏是否有罪,都要等待律法裁决的。不过她伤势不轻,又因为是尚未定罪的犯人,所以骆大公子出面签下保书暂时将她接回骆府养伤去了。王妃提起此事是……”
“我今日过来是特意来替骆大小姐澄清罪责的。”黎浔道。
此言一出,又是一度哗然。
京兆府尹和师爷互相对望一眼,都微微倒抽一口气。
黎浔道:“出事那天原是骆大小姐约了我去茶楼叙旧,结果中途她的婢女突然拔下她的发簪意图行刺,当时她们主仆扭打,因为是他们骆家的家务事主仆之争又兼之我身怀有孕,怕被她们波及,就先行一步离开了,却没有想到她事后会失手杀人。”
“大人!”师爷怎么都没想到这件棘手的案子现成的转折会主动送上门来,激动的眼前一亮。
京兆府尹还是能稳得住,不由的上下打量了黎浔一眼。
茶馆的掌柜来报案的时候确实跟他提过骆雪那天和一“小公子”私会,但他为了替骆璟良遮掩丑事,在案由开审之前一直压着这段供词,没有外传。
现在黎浔说那天的人是她,他却也不好直接道出心中疑问了。
黎浔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就又自主说道:“那日我才刚跟随我家殿下回京,身边没带着多换洗的衣裳,骆大小姐约见我又很是突然,就穿的是赶路时穿的男装去赴约的。大人可以请那茶楼的掌柜过来当面认一认,当时我进那铺子时大堂里没有别的客人,正面和掌柜的打过招呼的。”
“来人,去把茶馆的掌柜伙计都请过来。”她这说的有鼻子有眼,还不怕当面对质,京兆府尹就再无疑虑,后又命人去骆府把骆雪也一并提来。
且不管黎浔和骆雪是因何私下约了见面的,也不管骆雪的丫头是为何要行刺,总归照着黎浔的说法就给他这个案子提供了一整条完整的证据链,他今天就可以结案了!
当即态度也格外好了几分,叫人搬了椅子上了茶水过来招待:“虽然王妃贵人事多,但是此案毕竟关乎人命,既然王妃纡尊降贵的来了,就还烦请您多等上一等,臣好当面查问清楚了。”
“嗯。”黎浔微微颔首,被年念扶着坐到了椅子上。
不过她出门在外还是尽量小心的,衙役端上来的茶她就只放在了手边,动也没动。
衙役不敢叫她久等,两边都是快马加鞭去提的人。
骆雪因为有伤在身,出行不太方便,所以虽然骆府离着还近些,最后却是骆长霖兄妹和那茶馆的掌柜伙计差不多同时到来。
彼时衙门外面已经围满了人在等着看热闹。
京兆府尹当即升堂,将这案子给审了。
年十九代为将黎浔之前的话重复阐述了一遍,茶馆的掌柜也有认真回想细节,最后双方的口供可以完全对上,至于骆雪——
从进来她就一语不发,暗中眼神愤恨的盯着黎浔。
只在京兆府尹问她是否真是青稞先意图行刺,主仆俩才动的手,她才咬着牙吐出一个“是”字。
最后,这案子就这么条理清楚轻轻松松的给结了个干净。
既然是事出有因,骆雪虽然冲动杀人,可杀的也是骆家的家奴,这罪名就可有可无了,京兆府尹当堂判了无罪。
骆雪头上有伤,这阵子又心情不好,吃不下东西,如今被婢女扶着也走路晃悠悠的。
一行人先后从衙门里出来,她眼神也始终愤恨的死盯着黎浔,于无人处咬牙切齿道:“这件事原就是你子虚乌有陷害我的,别以为你这样做就能一笔勾销……”
随后出来的骆长霖微蹙了眉头,刚要说话,却见黎浔也是面不改色的微微一笑,当仁不让的给顶了回去:“一笔勾销?你还真敢想?你以为我这是在救你吗?别做梦了!你我之间是什么过节你自己心里最是清楚,你不死,咱俩之间可没完!”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三更在0点之前哈!
浔浔子:【好想拍晕他却要保持微笑】@%% %!¥%¥#……
我亲生的崽儿都不敢叫我这么哄,我这是嫁了个巨婴么?婚后生活好艰难呜……
第163章 嚣张
骆雪被她一句话又整蒙了。
最近半个多月已经被熬得轻薄如纸的身子不禁晃了晃, 旁边扶着她的婢女更是用见鬼一样的眼神看着面前这位光彩照人的新晋信王妃,也很难相信她会没头没脑,而且是这般直白的同自家大小姐说这样的话。
在衙门门口, 骆长霖这一次却是没坚持自己起身进出门槛, 而是勉为其难的叫人将他的轮椅从旁边走车马的侧门给推出来的。
见状, 就示意十安赶紧把他推过去, 没再给骆雪开口的机会就对黎浔说道:“今日多谢王妃出面替舍妹洗刷了冤屈, 方便的话就附近找个地方坐坐吧, 我们兄妹也好敬您一杯茶,聊表谢意。”
他们两家人站在这衙门门口说话,是没有人敢凑上来围观偷听的, 但仍是避免不了有人探头探脑的从附近观望。
“好啊。”黎浔本来就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人, 极痛快的就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