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雪阁那位姑娘的确很好奇,她整日足不出户,顾公子把她当宝贝一般,却又不准旁人与她交谈,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反正在哪里做事,例银都是不变的,我点头说,“对,我愿意去。”
见到那位姑娘的时候,我惊呆了,她简直就是那画上的仙女!穿着一身白衣袅娜的走出来,我不由的想,那被白布蒙着的双眸,原来一定是特别美丽的。
第一天伺候她早膳时,出了一点差错,厨房里的烧火丫头因为打瞌睡把粥熬糊了,急得直哭,我帮着她重新熬了一锅,也牺牲掉了自己的早饭时间。
姑娘用早膳的时候,我陪在一边,闻着小米粥的香味,肚子忽然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自从进了这里做事,我的胃完全就被娇养起来,一顿不吃就饿得难受。
我有些尴尬,想咳嗽一声掩饰,肚子却叫得更厉害了。
姑娘放下汤勺,把粥推到一边,对我说,“你吃吧,我不是很饿。”
我赶紧摇头,“不行,姑娘,这不合规矩的,我,不是,奴婢休息的时候再吃就好了。”
“我是真的没胃口,你要不吃,这粥也浪费了。”她温柔的坚持。
“好,好吧。”我居然想不到拒绝的理由,捧起粥碗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姑娘问我的名字,我说我叫小七。
她说这个名字很好听,我告诉她说,“只是因为我在家排行第七罢了,我上面的全是姐姐,我还有一个弟弟和妹妹。这次因为天灾,田里颗粒无收,弟弟妹妹都饿病了,如果不是我到这里来做工,他们都没银子看病呢······”
我不知不觉就说了好多,完全忘了不能和姑娘说话这一禁忌,等我想起来的时候,我差不多将自己家里的情况全部和盘托出了。
我吓得止住嘴,连忙把粥碗和桌上的餐盘收拾了,“姑娘如果没其他吩咐,那奴婢就先告退了。”如果被别人听到,我肯定待不下去了。
姑娘却温柔的叫住我,“小七,你······”她顿了顿,“如果以后你想说你的事情,随时都可以跟我说。”
那之后,我便尽心伺候在姑娘身边,四下无人的时候,我会悄悄与她说说话,因为一年才能回去探亲一次,我很想我的家人,在这里大家的关系都不亲,我慢慢体会到寂寞的滋味,我想,姑娘应该也是。
说起来,姑娘几乎没有和我说起过她的事,她对自己的过去讳莫如深,她的家人在哪里呢?她和顾公子又是什么关系?公子待她那么好,每次都带新奇的物件来哄她开心,可惜每次都闷闷离去。
我只是觉得可惜,姑娘生得这么美的容貌,却从来不笑。
只有那么一天,我不记得具体的日期,只记得是冬季,我在给姑娘房内添暖炉,姑娘突然问我,“小七,外面是不是下雪了?”
我牵着她走到窗边,把窗子打开,雪花漫天飞舞,煞是好看,“姑娘,是下雪了。”
她微微一笑,伫立在窗边,久久不愿离开。
我问她,“姑娘是喜欢雪吗?”
“有人很喜欢的。”她轻声说。
☆、点点
三年后。
承翊刚从外面回来,福宝就拿着画纸匆匆忙忙的跑过来,奶声奶气的喊,“爹爹,爹爹,给你看,我画的阿娘。”
“福宝,别跑那么快。”冬儿从后面追过来,他个子已经生得很高,小脸白净,已初长成温润小公子的模样。
承翊摸摸冬儿的脑袋,又接过福宝手里的画,这上面画的是琳琅吗?他一时真不知该如何评价。
冬儿还在打趣她,“你画得不像啦,圆滚滚的,姨母哪里有这么胖啊。”
“就是这么胖嘛,爹爹,我画得像不像?”福宝扬起肉嘟嘟的小脸,这孩子,估计都记不清她阿娘的模样,是照她自己的样子画的吧。
“福宝画得······很好。”承翊把画还给她,轻声说,“你阿娘看到这个,肯定会很生气。她一生气,说不定就会回来找你算账的。”
福宝皱着她那稀疏的眉毛,“那,阿娘什么时候回来呢?爹爹,我们要不要去别的地方找一找?”
冬儿连忙牵起她的手,“好了,福宝,你画好了画,我答应过你,带你去吃枣糕的,我们走吧。”
承翊柔声道,“叫安嚒嚒陪你们一起去吧。”
这时候,逐星快步走进来,他等到那两个孩子走远了,才低沉的禀道,“夫人那边,还是一无所获。”
这三年来,派出去寻找的人,无一例外都是这个结果。
逐星猜测道,“会不会,夫人已经不在云南了?”
“不会。”三年前的追踪线索,是到这里断的一干二净,而且承翊总有一种预感,琳琅没有离他太远,他相信她就在这里,和他一样,期盼着重逢。
他安下了家,开了穆家酒庄,悉心照顾两个孩子,还照顾着她的栀子花。守着花开,守着花落。
“继续找吧。”他对逐星吩咐。
“是。”
回到书房,他照例去看睡在桌子下面的点点,自从琳琅出事之后,它就一直昏睡不醒,琳琅说过它是妖怪,那么冬眠的时间应该比人类要长许多。
但是今日,它突然不见了,平日安睡的小窝,也已经变得冰凉。
※
点点自从醒了,便一直顺着气味找琳琅,这一日,它在一个陌生女子的身上居然嗅到了琳琅的味道!它连忙钻到她的菜篮子里,这个女子不是旁人,就是这几年一直近身伺候琳琅的小七。
跟着小七,点点果然见到了思念已久的主人,琳琅在午睡,它吱吱的跳到琳琅身上,看着她眼睛上蒙着白布,身形消瘦许多,小家伙的眼睛瞬间湿润了,它悄悄的陪了琳琅很久,然后毛茸茸的脑袋在她手背上蹭了蹭,接着,从床上跳了下来。
点点从雪阁出来没多久,倒霉催的,居然见到了秦如善,她饶有兴致的盯着点点不放。
此刻,一处昏暗的房间内,秦肆有些烦躁的走来走去,“你真的没有办法吗?秦如善性格多变,根本不知她还能留你多久。”
被法术困在墙角的,居然是阿袖!她此刻灵力尽失,只能靠打坐调息,三年前她与秦如善斗法,没想到她来势那么凶猛,简直是背水一战,而自己又一个疏忽,才败在她的手下。
阿袖慢慢睁开眼睛,她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男子,当初就是他告诉自己水妖的真实身份。这么些年,他一直伪装在水妖身边,表面顺从,实则是为了寻找复仇的机会!
阿袖道,“记得你说过,水妖害了你全庄人的性命······”
不等她说完,秦肆便咬牙切齿道,“三十六人家,一户不剩!我年迈的祖母,我的父母亲,甚至我那尚在襁褓中的小妹,她都不放过!这种祸害,怎么还能留在人间!”
阿袖理解他的仇恨,只是不愿他白白牺牲,毕竟,连自己都不是她的对手。
“妖神,秦如善的镇妖鞭已经被穆琳琅毁了,她现在没有了恶灵的帮助,最近给这院子加护结界,也用了不少灵力,我什么时候下手会更有把握?”秦肆眼眶泛红,他觉得自己已经等得太久了。
“不要急,你该清楚,秦如善就算再虚弱,你也不是她的对手。”
“可我必须要试一试!她现在已经信任我了,这种信任她不会再给第二个人!妖神,你真的没有办法?如果就这样坐以待毙,还有多少人要毁在她手里!”
阿袖也忽地清醒过来,是啊,眼前也只能拼死一搏了,不能再让秦如善为非作歹下去,犹豫得越久,局面就只会越来越糟糕。
“我明白了。”说着,她凭空变出那支随身带着的竹笛,这竹笛不仅可做收妖之用,像她现在这种情况,是可以替她保留她最低灵力的,换句话说,她现在还能好端端的坐在这里,没有被秦如善给折磨死,完全是靠着这竹笛护着心脉。
她伸出食指和中指,在竹笛上慢慢一划,转眼之间,这宝物已经变成了一把锋利的短剑。
秦肆郑重的接过这短剑,有些犹豫的问,“您离开这个,可以吗?”
“有它我死不了,但也是被秦如善一直折磨,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阿袖严肃的交代他,“你既可以近她的身,定要趁她最虚弱的时候,一击致命。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千万不要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