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斯年和龙菁菁双双顿住脚步,就见应玉赫站在院门后,抹了一把眼泪,扭头便跑。
一时不查撞在应斯年的胸口,反弹回去跌坐在地上,鼻涕眼泪混在一起,嘴里骂骂咧咧:“谁啊,眼睛瞎了吗,敢挡本少爷的路。”
晕乎乎地抬起头,目光一凝,连滚带爬地逃离此地。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原来他在父亲眼中就是个一无是处的纨绔,难怪总是那么严厉,从未给过他好脸色。
偏偏又被他最讨厌的人撞见,应斯年是他童年的阴影,前进路上的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到头来,父亲最中意的是应斯廷,何其讽刺。
应斯廷坐在屋顶,懒洋洋的伸着双腿:“哥哥听见了吗,你根本就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拿什么跟我争。”
话音刚落,兜头一道掌风袭来,帷帽的垂网翻飞,露出一张惨不忍睹的猪头脸,连忙被他捂住。
打不过也就算了,说几句还不行吗。
外面这么一闹腾,院里安静了。
小夫妻没有刻意避嫌,在门口足足站定了一刻钟才被请进去。
老爷子坐在上首,长发无风自舞,发尾隐约可见电火花,即便脸上不显,也能感觉到他在强压着火气。
唤一声老爷子,是辈分摆在那里,面上看过去与云翎岚倒是匹配,相较应江沅只是多了一股岁月的沉淀感。
祖孙三代站在一起,从容貌到体型都极为相似,不愧是一家人,应玉赫那边要么是随母,要么是胖走形了。
人间惨剧。
“祖父。”龙菁菁毕恭毕敬的摆出孙媳妇的姿态。
那滋溜溜的电火花就在孙媳妇泉水般清甜的话音里散开,发丝软啪啪地垂下去。
老爷子仔细打量长孙媳妇,花儿一样的年纪,乖巧柔顺,美而不妖,没有哪个长辈会不喜欢。
最可贵的是绵里带刚,不卑不亢,丝毫没有被周遭的氛围所影响。
“嗯。”老爷子端起茶碗抿了一口:“你就是苏家的小娃娃吧,我记得是叫苏珞宁。”
定亲的时候长子跟他提了一嘴。
应斯年拱手:“她叫龙菁菁,是苏家的表亲。”
老爷子目光转到他身上,一下子就冷了:“我在和孙媳妇说话,你插什么嘴,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吗?”
说话间,又有蓝色的雷火花滋滋作响。
应斯年似乎习以为常,冷得像块石头,没有因为他的态度有一丝动容。
老爷子酝酿了雷霆万钧之力,忽地看见孙媳妇往应斯年身边挪了挪,想要收势已经来不及了。
应斯年眸光一凛,左臂护住龙菁菁,右臂挡下雷击。
衣袖残破,裸露的肌肤毫发无损。
老爷子恨意更浓,正欲开口,被应斯廷堵住:“孙媳妇您也见过了,孙儿今日来是想把这个交给叔父。”
看清帖子上的字,老爷子像只暴怒的狮子,拍案而起。
“你身为应家的子孙,向应家下战帖,是想让全城的人看笑话吗!”
城主之位能者居之,下贴必应,打赢了现任城主就能上位。
应家的天下,正是老爷子打下来的,再往前那位成了护城长老。
“祖父多虑了,相比一个讨长辈喜欢的城主,他们会更想要一个实力最强的城主。”应斯年早有准备:“如果祖父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就把孙儿这支分出应家吧。”
“斯年,这件事可不能拿来开玩笑,这城主之位我已经许诺交给你弟弟了,你们兄弟俩谁来当还不是一样。”
一直默不作声的应江沅开口相劝,他脸上没有巴掌印,姜念珠怕是不能见人了。
应斯年带着审视的意味看向应江沅:“我这做哥哥的还活着,怎么能让弟弟越到我前头去。”
“这……”应江沅作出一副我是为了你好的姿态:“你不能融合妖魂,难以服众。”
“那就用实力让大家信服好了。”应斯年锋芒毕露:“你们是长辈,如果不想接,我不强求,但我可以从今日起,让你们中意的两个人选出不了应家的大门。”
他从一开始没指望得到两人的认可。
伴着话音,似有狂风暴雨铺散开来,连老爷子的气场都被盖过去。
“他们是你的弟弟!”他不是最看重应斯廷的吗。
应江沅仿佛第一天认识应家这位长房长孙,彻底颠覆了之前的印象。
在他眼里,应斯年是一个沉稳而识时务的孩子,面对姜念珠的百般刁难,只要不伤到应斯廷,就不见他有任何表示。
依照他的设想,老爷子会反对,但老爷子到底是顾全大局,总会接受的,以姜念珠的本事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从未想过应斯年会来一招釜底抽薪,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
☆、插翅难飞
坐在屋顶的独角蛇气笑了,他折腾这么久,应斯年只用一招制胜。
下一刻,他跳进院子里抬头看去,瓦片纷飞,整个屋顶都掀翻了。
啧啧,雷暴狂狮果然名不虚传。
这老爷子的性子佷合他胃口啊,曾几何时,他也是一言不合就把人劈得外焦里嫩的暴脾气。
从什么时候改变的来着?
想到这里,他气急败坏的跺脚。
应斯年,咱们来日方长!
“这战帖,我接了。”老爷子仰天大笑三声后,一本正色:“少城主有什么意思,只要打赢了我,这城主之位就是你的。”
应江沅急了,老爷子为什么要代他应战。
虽说自己的实力不如老爷子,可他担心老爷子会放水。
说到底,父亲最看重的儿子是大哥,他很有可能借此机会把城主之位名正言顺的交给大哥的孩子。
“小辈胡闹,怎能劳烦父亲出手,还是我来吧。”
老爷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做声。
应江沅继续劝说:“如今这城主之位在我身上,就算您打赢了,旁人难免会有微词。”
老爷子欲言又止,摆摆手:“就按你说的办吧。”
应江沅得偿所愿,浮出了笑意:“斯年若是想收回战帖,随时都可以,刀剑无眼,万一伤到你,让我该如何向你父亲交代。”
“擂台之上,生死由命,叔父不必有所顾忌,父亲会理解的。”应斯年淡淡道。
“我知道,你这孩子不愿与我亲近,是怨我当初没能及时赶到救下大哥大嫂。”应江沅满脸愧疚:“我事先并不知道他们竟是带伤上阵,以为他们可以撑得更久一些,也好借此机会多救下几个人。”
听到这番话,应斯年的脸上终于掀起了波澜。
环境再恶劣,总有那么一两个天纵之才。
当年父母与妖王交手,本该带人前去支援的应江沅沿途把伤患集中到一起照料,等拖拖拉拉赶到的时候,整个狩猎小队无一生还。
开肠破肚,灵根被挖,死状惨烈。
独角蛇是在城里闹起来的,他怎会不知情。
应江沅心中暗喜,应斯年受到刺激肯定会下狠手,自己就可以“被迫”反击,直接弄死他了。
哪知,应斯年居然笑了:“就算叔父及时赶到,也只是白白送死而已,我又怎会因此埋怨叔父。”
他真是太高估自己了。
都说祖父是最强城主,实际上父亲更强,只是不愿夺走祖父的荣光。
不管他当时是抱着怎样的心理晚到一步,结果都不会改变。
提起长子夫妇,老爷子脸色不太好,听到后面由阴转晴:“你这孩子倒是想得通透。”
变相肯定了应斯年的说辞。
应江沅伪装这么多年的假面孔差一点破了功。
明明是他故意拖延,是他故意害死大哥夫妇的。
战书已下,城主府前的空地上搭起了擂台,全城一片沸腾。
各城禁止内斗,争夺城主之位除外,上一次搭建擂台的时候还是在五十年前。
雷暴狂狮为得美人怒战城主,堪称一段佳话。
说是美人的身份尊贵,非城主配不上。
那舞动的长发,蓝色的电光,雷霆万钧的杀伤力成了多少人的噩梦。
大家猜测,应家的城主之位至少能稳坐三代以上,怎么也要等到这一支的血脉稀薄之后。
哪曾想,他们还玩起了内斗,侄子挑战叔叔。
眼下可比当初有看头,不仅修为提升了,还有一个阵师。
无论外面怎么热闹,关起大门,应宅和往日一样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