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哦！”围观吃瓜群众不约而同地欢呼鼓掌，贾南方看到刚刚挤进人群的张丽水主任甚至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甄榕闻声惊叫，披着被子坐了起来，揉了好半天脑袋才说：“对不起我忘了这是在你们医院，我说胡话了。”
随着年龄逼近三字头，贾南方耳边催婚的声音越来越响亮。眼下情景，既然已经被同事们看到了这样耐人寻味的场面，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坐实了这段“奸情”，好绝了众人拉郎配的念想。贾南方狠下心来，一把揽过甄榕的肩，说：“我摊牌了，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甄榕，甄嬛传的甄，榕树的榕。”
学医的人见惯了世间百态，对万事万物都看得很开，贾南方此言一出，空气只凝固了一秒，恭喜和鼓励就充满了整个值班室。贾南方扭过头来，带着歉意看了甄榕一眼，却又一次看到一个人的脸在自己面前秒速放大。
为什么每次盯着别人看，都会给人奇怪的误解呢？上次是房智成，这次是甄榕，贾南方还没有来得及细想，就在懵懵懂懂中接收了这个吻。
“都散了散了，给小情人们一点私密空间。”
“南方，别忘了八点钟晨会啊，你还有二十分钟时间。”
围观群众走开后，贾南方低声问：“你亲我做什么？”
甄榕食指轻轻点在贾南方的上唇，又慢慢滑下去，捏着她的下颌，在她耳边说：“惩罚你。”
“这又是什么歪理？”
“你说，我是你女朋友，我是吗？”
贾南方垂眼道：“不是。”
“这个吻，是说谎的惩罚。”
贾南方迟滞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平常都是这么惩罚别人的吗？”
“不是啊，这是你的特别待遇。”
休息室的灯坏了一只，此时只亮着一盏老旧的黄光台灯。也许是被这暧昧不清的灯光误导，贾南方总觉得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奇艺感觉，她扑到床尾拉开厚重的遮光窗帘，方才觉得心里清朗了几分。
“十分钟后就要交班了，我现在还没洗漱。我问你答，不要开玩笑也不许说俏皮话，OK？”
“是的女王殿下，都听您的。”
“说了，不要说什么俏皮话。算了，我问你，你和合生传媒签的合约具体条款是什么？昨天说要做手术，什么手术？”
甄榕摆手说：“放心啦，我又不是傻子，我和他们签的只是商务推广相关的合作。手术嘛，口头约定了每次术前单独签约，我才不会签什么卖身契呢。今天下午约了个瘦腿针，不是什么高风险项目。”
“瘦腿针？就是那种打肉毒素缩小肌肉的？”
“对呀，肌肉腿难看死了。”
腿部肌肉缩小以后，虽然会影响运动能力，但到底没什么太大风险。贾南方想了想，以一个上周五才认识的邻居的立场上来看，自己确实无权干涉甄榕的人生，于是嘱咐了句：“好吧，既然你没掉近合生传媒的坑，我也就不多管闲事了。但以后，如果需要医学相关建议，欢迎来找我，我会尽力答疑解惑的。”这话说得似乎也有些过于关切了，贾南方又补了一句：“作为你帮我爆料的回礼。”
昨夜的晚班替换昨天的白班的，贾南方送走了甄榕，立刻投身到了医学事业中。交班、查房、手术，直到中午十一点钟，贾南方才得了空坐下来写病历。在医院，写病历差不多就等于休息。
“贾老师，我帮你签收了一个快递。但这个快递漏水了，快递员拦都拦不住，放下盒子就跑了。”是本科实习生谭笑的声音。
贾南方站起身接过快递箱，果然见箱子底部被水浸透了，闻起来还有一股血腥味，摸着还有些冰手，“我最近没网购呀。”
谭笑递来一把小刀，说：“说不定是哪个病人给寄的土特产呢。”
贾南方滑开快递盒，解开塑料袋，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冰块里冻着一只橘色肥猫，带血的橘色肥猫。贾南方本能地后退了一步，谭笑端起冰块，摔在了地上。
冰块从一米高处落地，所需时间不足一秒，可就是这不足一秒的时间里，贾南方的双腿整个软瘫掉了。
“贾老师别怕，是玩偶，不是你家橙子。”
“那橙子呢？”贾南方不敢再想下去，她拨了房智成的电话，却听到了忙音。
“谭笑，拜托你把这里收拾下，我出去一趟，病人有事你就先给徐主任打电话。”
房智成住在医院十几公里外，贾南方打出租、换地铁、骑单车，一路奔波一个半小时，却始终没能打通房智成的电话。
到了房智成家门口，焦灼地等待仅五分钟后，还是没能等到回应。贾南方没有办法再等下去，急不可耐地她打通了开锁公司的电话，并用周末来访的记忆准确地说出了房家的户型结构和家具摆设，让电话里的开锁工信了她女主人的身份。
一刻钟后，开锁工是和房智成一起上楼的，中断了贾南方私闯民宅的非法行为。房智成打开家门，贾南方第一个冲进去，从猫砂盒揪出了正在掩埋排泄物的橙子，抱着它亲了好几口。
“房智成你怎么回事？打你那么多个电话都打不通。”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今天上午十一点开始，我的手机就一直有骚扰电话打进来，每个电话号码还都不一样。”
“呼死你？”
“什么？”
“呼死你是一种骚扰手段，就是用模拟号码一刻不停地打你的电话，讨债的经常用这种手段。”
“可是我也没欠债呀。”
贾南方将自己收到的快递同房智成的遭遇联系起来，喃喃道：“不怪你，是我连累你了。”
贾南方翻开手机通讯录，正要点击“J”，就就接到了金龙的来电。
“给你的礼物，收到了吧。橙子是个可爱的小东西，我也不想伤害它，但是如果你非要和我对着干，下一个快递盒里装什么，你自己想想吧。”
第67章 （方脸篇）之 运动医学是一门实用科学
贾南方放下橙子的玩具和猫粮，挥手驱赶着凝滞的汗酸味，说：“你确定可以把虎子和橙子放这里？”
房智成放下抱在怀里的虎子，扶着贾南方的肩，将她推出运动员休息室的另一个门，指着正在训练的少年们说：“这群孩子，都是练对抗性运动项目的省队队员，拳击、柔道、跆拳道都有，那个姓金的小子要是敢找到这里，我就不信他能竖着走出去。”
贾南方回头看了看橙子，“猫……”
“放心，从事身体对抗体育运动，并不代表着这个人有暴力倾向。事实恰恰相反，正因为在竞技场上发泄了力量，这些孩子反而比同龄人更温和一些。虎子经常和他们一起玩，他们都很会照顾虎子。”
贾南方为自己的刻板印象而羞愧，同时也暗暗感叹房智成的心思竟然如此细致，一下子就看穿了她的想法。
“那我先回医院了。”组里有个下颌骨成釉细胞瘤的病人才刚做了下颌骨截断切除和腓骨瓣移植术，需要定时观察移植瓣的血运情况。中午的时候有同事顶班看着，但现在那位同事去上门诊了，贾南方不放心谭笑一个本科实习生在医院里盯着。眼下的私事再大，也得先回医院站好这班岗。
在地铁站分别时，房智成再三叮嘱：“下班不要一个人回家，等我去接你。”
回到医院后，贾南方套上白大褂就去了病房，所幸那位病人的移植组织血运良好，看样子应该能够达到预期的治疗效果。病人此时好不太方便说话，他比划着要来了陪护家属的手机，在手机上打下了这样一行字给贾南方：张主任说，你的血管缝合技术病人表述不准确，其实应该是血管吻合技术，就是把两条血管接起来，还要保证血运良好。很好，手术的成功有你一大份功劳，谢谢！
贾南方进医学院前，虞美丽多次嘱咐：做医生就是一份工作而已，过于用心反而会伤心。工作后，她所在的医疗小组领导徐主任也是个毕竟冷漠的医者。贾南方原以为自己也会变成这种不算高尚的医生，无惊无险地走过整个职业生涯。可当她看到这句朴实的感谢时，贾南方突然意识到，对自己来说治病救人就是最高的荣誉。那些自己曾以为假大空的医学誓言，或许已经潜移默化地烙进了她的本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