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玉竹低声道:“你带我回来,总是想师祖认我的。”
秦瑟微笑道:“那倒不然,我原想师父或许不肯认徒孙,徒弟媳妇却总是要见一见的。”
顾玉竹陪他走了半晌,这才低低“嗯”了一声。
次日一早,秦瑟约了钟乐之与李雁书,带着顾玉竹向卢微正式见礼。卢微居中而坐,扫了四名小辈几眼,心中极为不满,道:“你们一个比一个不像样子!小秦儿你从来是不吃亏的性子,这小玩意儿做下这种事,你居然也忍了;还有李雁书,你更加不像话,你师兄留着左护法的位子,你不肯干,非要去开山立派,弄出什么花样来了?以后别说是我弟子,老子丢不起这个人!”转向顾玉竹,道:“你就更不用说了,哼哼!”
李雁书嘀咕道:“寨主也是正经行当,百年之后,我飞梁寨也是江湖一大帮派呢。”
卢微瞪眼道:“百年之后,你埋到哪里都不知道!”
李雁书年纪最小,素来很得卢微宠爱,小小拌几句嘴也不算什么。顾玉竹自然是低头不语,不敢说话,秦瑟安抚地轻轻抚摸他肩背。
卢微顿了顿道:“小秦儿,听说你在教中已经正式收他做弟子了?”
秦瑟道:“不错。”
卢微斜他一眼,道:“生米都已煮成熟饭,干什么还要我点头?不答应也只好答应。”
顾玉竹大喜,道:“多谢师祖!”跪下正正经经叩了八个响头。
卢微道:“下回再出什么事,我是绝不会管你们了。”
钟乐之捧了一杯茶给他,道:“师叔消消气,师弟也是爱护弟子心切。”
卢微接过来喝一口茶,大是满意,道:“还是乐之最贴心合意,师兄虽然走得早,不过收了个好徒弟,也算是不枉了。”
秦瑟凉凉地道:“雁书、阿竹,你们都记住了,为了师父他老人家长命百岁,咱们还是没出息的好些。”
卢微拍桌道:“秦瑟!”
秦瑟道:“师父息怒,火大伤肝,对身体不好。”
卢微怒道:“你们两个,明天快快给我滚下山去!”
话虽如此说,秦瑟与顾玉竹又在山上住了几日,才向卢微辞行。
李雁书恰好也在,听说秦瑟要走,欢快道:“师兄路上慢行,若是日后有了孩子,一定记得请我喝满月酒。
卢微虽说脸色不太好看,仍从袖中取出一物丢给顾玉竹,道:“拿着吧,你的。”
顾玉竹接在手里,定睛一看,却是与那日秦瑟命自己送给李雁书一样的白玉牌,那时候匆匆一瞥,这才看清楚玉牌上刻了“抉微”二字,原来是抉微门的标志之物。
他心中欢喜,行礼道:“多谢师祖。”
秦瑟搂着他,微笑道:“我们回去。”
第十章 逍遥游
当日两人离了青神山,一路悠闲地往洛长天的住处走去,刚刚走到山脚处时,忽听有人在后面叫道:“师兄,师兄!”
秦瑟听出是李雁书的声音,停下步子等了片刻,问道:“怎么?”
李雁书追上来,喘了几口气,笑道:“师兄,这回我帮了你,你怎么谢我?”
秦瑟微笑道:“自然是大恩不言谢。”
李雁书叫道:“喂,这可不成!”
秦瑟摸着下巴想了想,道:“师父命我抓你回去做左护法,这事我就当做没听到便是。”
李雁书大喜道:“那好!”高兴过了,却又忍不住狐疑,道,“师父真的这么说了?”
秦瑟眨了眨眼,道:“不信你去问。”
李雁书缩了缩,道:“那还是算了。总之你答应过,以后不能再逼我去给你做左护法。”
秦瑟点头笑道:“一言为定。”
赶了大半日路程,两人回了洛长天的住处,洛长天却不在那里,方镜波听到侍从禀告,急忙出来迎接,惊喜道:“教主,少主,你们回来了。”
秦瑟微笑道:“总算是平安无事。”
方镜波道:“少主身体觉得怎样?”
顾玉竹道:“很好。”
秦瑟道:“方堂主,本座这几日便要回去了,你随着一起走可好?”洛长天原本便打算搬回杭州故居,秦瑟料知方镜波必定会陪他一起,却故意说出来逗他。
方镜波果然忸怩道:“教主,属下想要告假一个月,等师父将这里的书籍东西收拾整齐,便搬回原籍去。耽搁不了多少日子,还请教主见谅。”
秦瑟微笑道:“如此便罢。”
不久,洛长天回来,秦瑟同他说明来龙去脉,向他道了谢,便告辞离去。当日从金陵一起过来的青雀教教众在山脚已等了多日,此时见到教主与少主平安归来,都十分欢喜。一行人就此上路,路上非止一日,种种琐事也无需详述。
这一日到了青雀教,季涟率众出来迎接,秦瑟问了并无大事,便带着顾玉竹回去沐浴换衣,季涟吩咐属下备了一桌清淡小菜,服侍秦瑟坐下,道:“教主路途辛苦。”
秦瑟尝了几口菜,道:“越明川怎么样了?”
季涟想不到秦瑟会问起越明川,不由一怔,道:“他还是不肯归顺,属下给他服了禁锢内力的药物,将他软禁起来。不知教主打算如何处置?”
秦瑟摇摇头,道:“小涟你喜欢养他来玩,养着就是,不喜欢就杀了。”
顾玉竹插口道:“师父,我想去同他说几句话。”
秦瑟想了想,点头道:“去吧。”
季涟派两名下属带路,将顾玉竹带到囚禁越明川的小院里,那处院落距季涟的住处不远,布景也别致得很。顾玉竹待那两人开了院门,举步进去,道:“明川。”
越明川坐在院子里发呆,听到顾玉竹的声音,一惊回头道:“教主!你……你没事了吗?你的毒好了?”
顾玉竹道:“我没事。你别再叫我教主。”
越明川神情原本十分惊喜,听到这句话,顿时黯淡下来,道:“……好。”
顾玉竹道:“明川,我问你一件事,你认识一个叫做卢微的吗?”
越明川回想一下,道:“认识,那时候我逃了出去,在长江边上偶然遇到他,他说可以帮我报仇,将横云山庄的一些下属借给了我,还指点我去金陵找月娘。我……我万万没想到月娘会伤了你。”
顾玉竹道:“没什么。明川,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越明川道:“还有今后吗?”
顾玉竹道:“若是你甘愿被季涟囚在这里,我也不拦你。”
越明川顿时默不作声,看了他半晌,忽然道:“教……不,少主,你如今还会想到山水秋色楼吗?”
顾玉竹略微吃惊,道:“你想做什么?”
越明川道:“我想重建山水秋色楼。”
顾玉竹怔了怔,道:“你……你不必如此。”
越明川道:“青雀教决计没有我的位置,我不过是想找些事情做。”
顾玉竹顿了片刻,道:“那好,我去请师父放了你。”
两个月后。
山水秋色楼的重建并非易事,旧址虽然容易买下来,盖几幢房子也不难,可以前的珍本秘笈早被顾玉竹命人烧得干干净净,幸好洛长天手里收藏了不少山水秋色楼的录本,顾玉竹便悄悄向方镜波借来给越明川。如此忙忙碌碌了许久,总算是有了一点头绪。
一日午后,越明川难得偷闲,在半竣工的山水秋色楼里小憩片刻,醒来却见季涟倚在一旁的廊柱上,正笑吟吟地瞧着自己,当即跳了起来,道:“你……你来做什么?
季涟笑道:“苏州又不是你家的,我怎地不能来?”
青雀教里,顾玉竹从八阵堂回了自己住处,忽然想起什么,向秦瑟道:“今日怎么没见到季涟?”
秦瑟微笑道:“找他做什么?你找别人,我可要吃醋的。”
顾玉竹撇了撇嘴,顺着他的话玩笑道:“自然是怕他将我的教主师父勾搭去了,我总要时时盯着才放心。”
秦瑟笑道:“教主师父只同你勾勾搭搭。”握住顾玉竹的手,将他揽到身边,道:“等过了年,天气好的时候,我们再出去走走玩玩。”
顾玉竹应了一声,道:“到哪里去?”
秦瑟握住他的手,笑道:“既然你想小涟了,我们便去苏州看一看,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那里也是你家乡,去住些日子好了。”
顾玉竹想到越明川,心中终究不免一阵抑郁,道:“师父,你记恨明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