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可以在今天揭露,迟焰不可能再隐瞒下去,也瞒不住了,但顾已是个公众人物,不能在医院。
宁修时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走廊里的,没走多长时间就被迟焰一个短信叫了回来。
迟焰和顾已要离开,那么医院里总要有人看着。
宁修时迈步走过来,不知怎的,单单是看着现在的两人,他竟然就有种很压抑很难受的感觉,他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开了口:
“开我车回去吧,就在楼下。”
迟焰回头看他,起身接过钥匙笑了下:“谢谢。”
宁修时想嘱咐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却又觉得说什么都是不适合的,有些事是劝不了的,于是也只能无奈的退到一边,沉默着。
迟焰牵起了顾已的手,带他起了身,甚至还稍稍整理了一下顾已的衣服,笑着说:
“我们回家。”
顾已像个小孩儿,被迟焰牵住了手不挣脱不吵闹不抗拒,就那么被迟焰一步一步的牵着离开了医院。
回程的路上谁也没说话,医院走廊里的压抑氛围,似乎被带到了车里,但,谁又在乎呢?
迟焰开车,顾已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迟焰偶尔会转头看他一眼,但顾已却始终没有什么变化。
后来迟焰握住了他微凉的手,没再松开。
没有回去别墅,别墅里有奶奶和楚以七,不太方便,也不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他们回了公寓,只有他们两个人。
已经将近凌晨了,公寓的管理员却还是很精神,见到顾已和迟焰进来,礼貌的打了招呼,顺便叫停顾已:
“顾先生,有您的快递。”
说着便从前台拿出了一个快递信封递到了顾已的面前,顾已反应慢了半拍才接了过来:
“谢谢。”
电梯里,迟焰想要打破沉闷的气氛,看了一眼顾已手中的信封,问了句:
“什么快递?”
“不知道。”顾已没有什么兴趣的回应。
迟焰捏捏他的手心也不说话了。
回到家,不过刚进门迟焰的手机就响了起来,迟焰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回头告诉顾已:
“是奶奶,我接个电话,已哥去卧室等我吧。”
顾已应了一声,很安静。
迟焰原本是不该接电话的,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可老太太从来不会在这个时间给自己打电话。
迟焰也担心是出了什么别的事情,便接了,好在不是,只是老太太做了梦,不是什么好梦,加上今天出了事,难免有些担心迟焰和顾已,迟焰跟老太太说了一会儿话,说自己很好,说自己没事。
顾已站在原地,看着落地窗前打电话的迟焰将近一分钟的时间才迈开了脚步回了卧室。
他等了十年的真相要来了,顾已自己也说不好到底是个什么心情,忐忑有,紧张有,害怕有,退缩……也有,他身体里充满了所有不是正面的情绪,但与此同时,他也不想逃避。
就算迟焰不说,这些摆在眼前的疑点也足够让自己猜测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不去寻找一个答案,可他答应迟焰的,关于那个原因,他要听迟焰亲口说。
不管真相到底是什么。
屋内一直恒温,冬季外穿的衣服在屋内穿着到底还是热了一些,顾已准备脱下衣服的时候才意识到刚才在楼下公寓管理员交给自己的那个快递竟然还在手里拿着。
他不该看的,没心情也没那个情绪,可是有些时候你不得不承认身体是不受控的,顾已明明是想要将这个快递放在桌子上的,可手却情不自禁的打开了它。
里面没什么贵重的东西,轻飘飘的几张照片,和一个u盘。
顾已将照片拿了出来,看到照片内容的第一眼,信封就瞬间从手中掉落。
——
迟焰结束电话的时候对着窗外的霓虹轻轻叹了一口气,几秒后又深呼吸了一下才放下手机迈步往回走,他先去客卫洗了个手,然后才迈步回了卧室。
顾已站在床前床头柜旁边的位置,背对着迟焰,像尊雕塑一样,一动不动,脚边有个被拆的快递信封。
直到这个时候迟焰都还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他迈步走过去,想到接下来的话题,也试着想让气氛更轻松一些,于是开口:
“已哥在看什么?谁的快递?”
两个人之间很亲密,但也有绝对的**,彼此的电话不会翻阅查看,也不会过问太多彼此的社交,毕竟分开了十年,都不熟悉。
迟焰会这么问不过是想打破沉闷,并没有真的要得到什么答案,但迟焰同样也没想过,顾已会开口回自己一句:
“当初不告而别,是因为坐牢?”
迟焰此时和顾已还有几步的距离,闻言却像是踩了急刹车一般的生生停在原地,他怎么都没想到在自己准备开口的前一秒,顾已会用询问的方式说出这个秘密,用一种冰冷的,也颤抖的声音,问自己。
迟焰没有回答,时间在这一刻被拉长到了无限大,思绪似乎也有些迟钝的反应不过来,是猜到了吗?还是……
顾已没有给迟焰太多时间,他缓缓转过身看着迟焰,双目猩红,表情隐忍,牙关紧咬,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勉强让自己不失控。
迟焰想说什么,视线却注意到了顾已手中紧紧攥到变形的照片,不可置信的蹙眉,十年前开庭的照片,他站在被告位置的照片,不知道为何会在顾已的手上。
“已……”
“迟——焰——!”看顾已的表情,这个名字他应该是想嘶吼出声的,吼他隐瞒自己,吼他自作主张,吼他一走十年,吼他自毁一生也要护他平安,可是声音冲出喉咙的前一秒却突然失了声,像砂纸摩擦水泥面,难听到了极点。
声音卡在喉咙,像是一双无形的手遏制住了他的呼吸,也顺势抽走了他所有的力气。
顾已身体一软跪下去的那一刻,迟焰大步跑过去接住了他:“已哥!”
“迟……”顾已跪在地上,双目猩红的抬眸盯着他,几次张嘴想要说什么,哪怕只是喊一声眼前这个人的名字,可他发不出声音,他喉咙疼,胸口疼,全身疼,他快疼死了。
“已哥。”迟焰也沙哑了嗓音:“你别这样,你……”
“你……”顾已紧紧攥着迟焰的衣袖,看着他,像是在用余生的力气看他最后一眼,迟焰听不到他的声音,却看懂了他的唇形,他要说的话,他说:“你,疼吗?”
迟焰看着顾已许久,缓缓出声:“疼。”
看到顾已这样,他不可能不疼,他瞒了十年为什么?不就是为了宁可顾已恨自己怨自己也不想让他对自己愧疚,不想让他疼吗?
他了解顾已,所以很清楚真相鲜血淋漓呈现的时候无异于是在顾已身上划过千万刀,所以他想慢慢的,也好好的说,将疼痛缓一点,让顾已一点点的接受,可是临了,却还是猝不及防,没有给任何人缓冲的机会。
迟焰的疼,像是一个开关,触发了顾已的疯狂,他盯着迟焰看了几秒,满目的疼惜,继而又想到什么,错开视线静默片刻后推开迟焰起了身,跌跌撞撞的向着门口走去,迟焰不敢耽搁分毫的在门口拦下他:
“已哥要做什么?”
顾已像是看不到迟焰,直接硬闯,却被迟焰推了回去:“已哥!”
“我要杀了他!”顾已恢复了一点声音,却因为嘶吼着而沙哑的根本不像是他的:“他该死!”
“他已经死了!”迟焰站在门口,不给顾已任何逃脱的机会:“不用你动手,他死了。”
“死了就够了吗?”顾已的视线飘飘荡荡的落在了迟焰的脸上,疑惑的看着他,带着些许的癫狂:“嗯?死了,我就拿他没办法了吗?”
顾已靠近迟焰,一字一句:“哪有那么容易?他一条烂命,怎么换得回你的一辈子!”
“那你还想怎么样?”迟焰看着他:“尸体在警局,闯进去拖出来鞭尸吗?还是说找到他的家人,将怨恨发泄到他们身上?”
顾已瞪着迟焰,嘶吼出声:“我不能吗?!”
“你当然不能!我也不会允许你这么做!我坐了三年牢,还不够?所以你也要进去?”迟焰回视着他的视线:“我们分别了十年,还不够?还要再来十年?”
顾已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三年,十年,这两个词汇刺激着他紧绷的神经,提醒他迟焰受的苦,他们之间的分别都是因为自己,可他自己又做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