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肯定, 只是胡乱猜测。
顾平川被她这话说红了脸, 想再进一步表白, 肉麻的话却说不出口。
不远处桌上有纸笔,他目光窥见,于是起身拉着她的手到书桌旁, 提笔蘸墨,落笔行云流水,留下一行端正的字迹。
心有相思意,盼能共白首。
颜思卿望见纸上字迹,半晌没回过神。
她这是,被表白了?
顾平川放下笔,伸出两只手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用略显低沉的嗓音问道:“卿卿,你愿意吗?”
颜思卿心里一阵惊慌,感觉到指尖忽然 温热,匆忙抽出手后退一步。
“慢着,你让我好好想想!”
她这会儿脑子里乱成一团,哪能轻易被一个少年哄了去。
顾平川也不急,就垂下双手静静等她的回复。
颜思卿低着头,仍然能察觉有一道炙热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脸上的温度渐渐升高,两颊微微泛红。
抛开年龄,她对小皇帝并非全无好感,否则此刻也不会脸红。
可……可这也太突然了。
“不行。”她目光定了定,随即抬起头来对上少年赤忱的目光。话说出口的一瞬间,她敏锐捕捉到少年眼底有一丝失落转瞬划过。
她急忙接下一句:“你跳过暧昧、追求、恋爱这么多的过程,就想直接与我做夫妻?想得倒美!”
这下轮到顾平川发愣了。
暧昧,追求,恋爱?
从前只知男女之间要经历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这种种步骤才能成为夫妻,可从来没听过她嘴里这三个词啊。
“若我执意想与你做夫妻,眼下应当如何?”顾平川问。
颜思卿嘴角微微扬起,笑着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才道:“现在就当咱们是在暧昧期了,你得先追求我,追到手之后我才和你谈恋爱。”
“恋爱之后你就答应和我做夫妻?”
“看我心情。”
顾平川心里燃起一股斗志,眼睛也亮了起来,“那我要如何追求你?”
颜思卿耸耸肩,故作玩味道:“那是你的事情,你看着办。”
顾平川心中微动,不自禁喃喃道:“如果我追到你……”你是不是该告诉我,你身上藏的秘密?
话只说了半截,后半句他迟疑良久终是咽了回去。此时说穿,只怕颜思卿会心生紧张。他好不容易才进一步的关系,可别因此退回原点啊。
然而颜思卿听到他这说了一半的话,脑子里却不自觉浮现出某个魔性的声音。
嘿嘿。
刚刚恢复平静的脸色又因自己脑补过度而泛起红光。
“你脸怎么红了?”
“……”颜思卿急忙转过身背对他,胡乱编了个借口,“热的。”
当晚,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身体之间的距离明显拉进了一点。
次日清晨江郁奉命来请顾平川上朝,红蔷一推门进屋便看见小皇帝像树袋熊一样搂着皇后,此情此景,她下意识别过脸去,同时心中有些疑惑。
陛下和娘娘从前都是分两床被褥睡的,中间恨不得隔出一条楚河汉界,今日怎么这么亲近了?
…
皇帝整整十五天没在早朝露面,太后对外只说皇帝突发重病,并未说明详情,朝中不乏忠于厉朝的大臣为此心怀担忧,甚至怀疑太后暗里对皇帝下手。
直到今日早朝,顾平川终于坐在龙椅上大方露面,众人才算安下心来。
只是,今日的顾平川明显心不在焉。
不只是上朝,就连上课时他也总是走神。郑太傅每念完一段书 便要提问他一次,顾平川往日都能对答如流,从来不叫太傅失望,今日却连连出错,几次答非所问、前言不搭后语,像喝多了一般。
郑太傅的脸色终于忍不住沉了下来,戒尺一端狠狠敲在书桌上,震耳的声音将顾平川的思绪拉回到课堂上。
“陛下心不在焉,老臣就算说破喉咙也是白说。这课也不必上了,陛下好生冥想。”说罢,郑太傅将戒尺和书本砸在桌上,朝顾平川欠了欠身,转身便要推门离开。
顾平川急忙上前挽留,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前不久刚因为逃课被太后责打一顿,要是复课第一天就把太傅气走,谁知道太后又会如何震怒……
郑太傅也是个倔脾气,气急了便是牵匹马来也拉不动他,顾平川好说好歹连道歉带央求就差没学颜思卿撒娇,总算是把人劝了回来。
他硬撑着不走神听完整节课,待午时整,郑太傅的声音准时停下,顾平川客客气气将人送走,总算能松一口气。
“江郁。”
顾平川的话音一落,江郁的身影便在门口出现。
“奴才在,陛下有何吩咐?”
顾平川神色疲惫地揉揉眉心,问道:“母后还在同大臣议事?”
江郁老实应答:“回陛下,正是,太后娘娘一刻钟前刚召见了吏部尚书。”
“吏部尚书?”顾平川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后垂下了手,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再过不久,王进要回京了吧。”
“是,听闻吴州那边的交接工作都已经完成,王大人年后便能回京。”
顾平川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心里渐渐沉了下去。太后让王进在外边镀了一层金,此番调回京城,必然是要平步青云高居要职。
“陈治远是否跟随入京?”
江郁听到这个名字显然一怔,起初只觉耳熟,但想不起是谁,片刻之后反应过来,陈治远似乎是陈婕妤的父亲,在王进身边任职。
“陛下若是想见他,他便能随行进京。”他不敢直接说不知道,于是改口卖了个乖。
顾平川轻笑一声,眼底透着几许嘲讽,“你这话说错了,只有母后想见他,他才能进京。”
江郁低了低头,“陛下说的是。”
“既然母后忙与朝政,我就不过去打搅了。”顾平川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去昭阳宫。”
江郁是御前大太监,皇帝要去哪他自然都跟随在后。
不久前皇帝和皇后溜出宫,他被太后狠狠斥责一顿,又罚了半年的俸禄,从此以后随驾出行他恨不得前胸贴着皇帝的后背,生怕再跟丢了。
谁知顾平川才走到半路突然停了一下,江郁没刹住步子差点撞上去,在向前扑到的前一秒,他勉强站定,以一种滑稽的姿态稳住身形。好在顾平川是背对着他,没看到这番狼狈景象。
“陛下怎么了?”江郁扶了扶头上的帽子,试探着问。
“先 去花房。”顾平川没头没尾地吩咐一句,说罢转身就朝另一个方向快步走去。
江郁懵了,“陛下,陛下您慢点!”匆匆跟上皇帝的步伐,他小喘两口气,急忙问道:“陛下,昭阳宫该传膳了,您道花房这是去做什么啊?”
“去花房自然是找花。”
“您要找什么花,吩咐一声自有奴才们去办,陛下您先去昭阳宫用膳吧。”
顾平川瞥他一眼,“朕要给皇后送花,自然是亲手挑选送去更显诚意。”
江郁头都大了,又拦不住这么个主儿,只能跟上去。
…
半个时辰后,颜思卿午饭吃到一半,收到了顾平川亲手送来的一瓶鲜花。
真的是一瓶,拿花瓶装着递过来的那种。
这花瓶看着比花都贵。
她没来得及感动,便觉得鼻子一痒——
“阿切!”
第38章 正道的光
顾平川千算万算, 偏偏算漏了有一种体质叫花粉过敏。
颜思卿打了第一个喷嚏之后又接连打了好几个,眼睛也被刺激的流了眼泪。抱着花瓶腾不出手来遮挡口鼻,她才反应过来把东西退回给顾平川。
“啊切……拿开!啊切, 我过敏, 拿远点, 啊切!”
顾平川见她眼睛微红又是打喷嚏又是流眼泪,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此刻抱着花瓶终于迟迟反应过来, 急忙转手把东西丢给江郁。
“把这东西拿出去,叫个人去太医院请太医!”
这一通折腾, 等太医来开过药之后已是未时三刻。桌上饭菜凉了,颜思卿让苏静安拿去重新热了一遍再拿来让顾平川吃。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起送花?”
顾平川原是好心,却没想到办了坏事, 心中自责, 说话声音闷闷的。“我不知道该如何追求你,思来想去先送礼总错不了,谁知……”
颜思卿见他情绪低落心有不忍,于是扑哧一声笑了, “没关系, 心意我领了。刚才我看那花瓶还挺好看的,让江郁把花扔出去,花瓶我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