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钟抱紧(50)

她笑了笑,轻声嘀咕:“收到请回答。”

可是眼前这个冰冷的小机器却始终没有回应。

就像周向宸,再也不可能收到,再也不会回应。

周知意有一个漂亮的琉璃罐,里面放着她从小到大的宝物。

小时候玩过的玻璃珠,集过的游戏卡,妈妈给买的蝴蝶结项链,爸爸给买过的凯蒂猫电子手表……

她把MP3擦拭干净,放进了琉璃罐子里,再次把罐子埋进衣柜深处,那个看不见的角落里。

周六依旧要补课。

周知意像往常一样吃完早餐,笑吟吟地对徐碧君摆摆手,“奶奶我上学去啦!”

“欸,去吧。好好听课。”徐碧君欲言又止地叮嘱她。

周知意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手机被她丢在枕头下,无声地亮了又暗,暗了又亮,齐青一遍遍地给她拨打着电话。

短信列表里,齐青昨晚的那条信息上还显示着未读,她说:“我帮你和奶奶订了周六晚上的机票,妈妈明晚去接你们。”

中午放学,徐碧君帮周知意把手机带到了花店。

“你妈妈给你打了好多电话,你要不要给她回一个?”

周知意“哦”了声,接过手机,打开后门走进后巷里。

她蹲在石墩子边玩了会小游戏,冻得手脚冰冷,才收起手机慢悠悠地回到店里。

照常吃饭,看书。

等再抬起头时,发现蔚思和丁以南不知什么时候偷偷撤了,陈宴正敛眉坐在她对面。

见她抬头,陈宴敲了敲桌子,“回神了?”

“谁走神了?我是看书看到忘我了。”周知意把面前只翻了一页的历史课本合上。

陈宴凝眸望着她,好半晌,才清了清嗓子道:“奶奶在下面等你。”

周知意收了书本下楼,徐碧君正坐在沙发上,一看到她便起身,“依依,奶奶跟你们老师请过假了,下午别去上课了,我们回家收拾收拾,得提前去机场。”

“去机场做什么?”周知意明知故问。

“你妈妈没跟你说吗?”徐碧君说:“她买了晚上的票,我们……去看你哥。”

周知意别开视线,抿了抿唇。

“我不去,我还要上课。”

她几不可闻地呢喃道:“反正去了,也看不见。”

她捏着历史书,站在店门口,冬日的空气凛冽,她的背影纤薄执拗,在木地板上投下浅浅的影子。

“你这孩子……”徐碧君张了张嘴巴,深深叹了口气。

“算了,不想去就不去吧。”

******

周知意照常去上了课。

她知道,陈宴也会回海市,有陈宴陪着徐碧君,她很放心。

一整个下午,她都坐在位置上没有动,晚饭也忘了吃,埋头做各科老师发下来的试卷。

晚自习放学,丁以南和蔚思出现在她的班级门口。

“一姐,去吃宵夜!”丁以南眉开眼笑。

“胖丁今天大出血,要请客。”蔚思过来挽住她的胳膊,“你今天晚上住我家吧?”

“没事。”周知意甩甩头发,“我一个人住没关系的,我不怕。”

吃完宵夜,周知意拒绝了蔚思的挽留,独自回家。

拐过弯,远远地就看到家门前的那盏灯亮着,豆黄的灯光照亮了漆黑的天幕。

她回到家,将灯关上,将门锁好,去浴室洗澡,等吹完头发再出来时,发现后院里有幽幽亮光。

小偷?

还是陈宴?

周知意犹豫片刻,在院子里找了个木棍,背在身后,悄无声息地朝后院走。

隐隐约约听到有吱呀吱呀的声响,难不成真的有小偷?在撬门?翻墙进来的?

周知意脑子里一瞬间涌入无数个念头,她按了按口袋里的手机,深吸口气,走进院子。

吱呀吱呀的声音更清晰了,院子开着灯,伴随着声响,地上有个大大的影子忽前忽后地飘动着——丁以南这个灵活的胖子正一脸满足地在廊檐下面荡秋千。

“……”

周知意拳头硬了,手里的棍子更硬了。

她忍住一棍子把他头敲下来的冲动,咬着牙问:“你在这干什么?”

显而易见,他正在进行某项“少女运动”。

她吸了口气,又问:“你怎么进来的?”

丁以南荡得正起劲,脚尖娇俏地晃着,抽空回了她一句:“宴哥给我的钥匙。”

原来她不是唯一一个被陈宴给钥匙的人。

周知意:“出去。”

丁以南:“我不,宴哥让我来的。”

周知意:“这里是我家,姓周,不姓陈。”

丁以南终于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怎么不姓陈了?”

他有理有据道:“这个院子以后是不是要留给你孩子,你孩子是不是姓陈?那这个院子是不是姓陈?”

“……”这什么讨人欢心的歪理。

周知意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陈宴让你来陪我?”她伸手把他从她的秋千上拽下来。

丁以南点点头,故弄玄虚道:“一姐,我发现——”

“发现什么,有屁快放。”周知意懒得和他周旋。

丁以南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宴哥他真的很疼你。”

“……”

周知意绷紧了唇角,面色严肃,笑意却从眼睛里溜出来:“用你说。”

手机突然一震,蔚思发来了消息:【依依,我在你家门外,给我开下门,我今晚陪你睡。】

她眼角弯了弯,心里有点满,又有点酸。

她转身往外走,走到院门前,又回头冲丁以南抬了抬下巴:“秋千还喜欢吗?”

丁以南:“我可太喜欢了。”

“只许看不许摸。”她傲娇地眨眨眼:“陈宴特意给我做的。”

******

周末,12月8日,是周向宸的忌日。

周知意如常起床,和蔚思、丁以南一起去外面的早餐铺子喝豆腐脑。

吃完早餐,丁以南和蔚思一左一右架着她去了游乐场。

天气预报说对了一半,这天是阴天,却没有下雨。

游乐场里人依然很多,处处都要排队,周知意排队连坐了三次过山车,喊得嗓子都哑了。

她知道他们是怕她难过,所以她全身心地投入,不给自己难过的时间。

到傍晚,丁以南因为恐高吐了一回,又在鬼屋被吓哭了一回,终于筋疲力尽。

三人打了车回家,车到目的地,丁以南和蔚思先下车,周知意坐在副驾驶上,降下半边车窗对他们说:“你们先回去,我去趟台球厅。”

蔚思张了张嘴巴想说什么,周知意朝她笑眯眯地摆了摆手,出租车疾驰而去。

五分钟后,出租车在南城广场前停下。

周知意付钱下车,径直往前走。

这个广场的前身是南城人民公园,小时候她常常闹着,让周向宸带她来玩的地方。

那时人民公园里有片很小的游乐场,里面有小型的海盗船,她从小胆子就大,总是不依不饶地求周向宸带她坐。

周向宸问她怕不怕高,她一脸无畏地答:“不怕,我喜欢在高处往下看。”

周向宸初去海市的那几年,周知意每年暑假都会过去,那时他们还住在外婆家,外婆家附近的游乐场里建了一个很高很高的摩天轮,周向宸说要带她去坐,却总是被打乱计划,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间。

再之后,齐青改嫁,她从齐青的新家“逃离”回南城,再也不愿去海市,也不愿听到任何关于他们新生活的事情,周向宸便每年抽空回来看望她和奶奶,从不提及他在海市的生活。

周向宸出事的那天是周五,他原本答应了周末要回南城的……

人生的离别总在不经意之间,没有大张旗鼓,总是倏然而逝。

终止符落下,一切都戛然而止了。

后悔,遗憾,不依不饶,歇斯底里,再也回不到过去。

周知意走到广场尽头,近些年旧城区改造,那里建了一个30层高的塔,最顶层是观景台,能俯瞰南城的全貌。

周知意上了观景台。

夜幕降临,城市像是装在玻璃盒子里,被人按下了开关的模型。万千灯光同时亮起,如被星光缀连的银河,万家灯火,车水马龙,护城河闪着粼粼波光,蜿蜒环绕城市而过。

尚武巷依然是十七年前的样子,而她眼前的南城,早已变成了陌生的模样。

所有的一切都随时间流逝,改头换面,只有记忆还固执地停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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