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钟抱紧(106)

周知意也不知道自己在发什么疯,从接到季芷那通电话之后心绪就全乱了。

克制和理智同时出走,她变成了被情绪控制的傀儡,这些天来积压的所有难过全部喷簿而出。

夕阳悄无声息地落了下去,最后那一抹艳丽的橙红也消失了,房间里的光线逐渐暗淡下来,她半敞的胸/前一片刺目莹白。

陈宴扯过薄毯丢在她身上,极力克制着火气,本就偏凉的音色这会儿像是掺了冰。

“老子就差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你了,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这句话是事实,也正因为是事实,才更像往她心口上插了一把刀。

曾经她有多庆幸他对自己的好,现在就有多憎恶。

“对,你是对我很好,你把我从派出所里领回来,你给我买药,偷偷跟在我身后送我回家,下雨时你冒着暴雨穿过大半个城市去接我,把所有的伞都给我遮,天黑时你会在路口帮我照明,会帮我装一盏灯,你会跑遍整个城市帮我买一个已经绝版了的mp3,你会保护我的自尊心想方设法地给我钱,为了照顾我故意在学校门口开花店,每天假装顺便地接送我上下学,我难过时你会说哥哥抱抱,我遇到坏人时你会拼了命地保护我,甚至连我的朋友你都能照顾到……”

“你对我真的很好,从来没有人像你对我这样纵容,我想要的一切你都会给我,包括你自己……”

包括你的前途、事业、梦想和人生。

曾经她以为自己强大到无往而不胜,后来才发现,没有他的庇护,她什么都不是。

在生活中,在困难前,甚至在这场感情里,她都是被他无限施舍的乞丐。

“可你以为这就是我想要的吗?”她执拗地盯着他,几乎有些咬牙切齿。

视线模糊成一片,泪水大颗大颗地滴落下来。周知意像是陷在海水里的一颗礁石,真相如巨浪残忍地从四面八方拍来,一次又一次将她吞没。

她看着他的眼睛,感觉像要溺亡。

陈宴眉眼深敛,似乎被她这番莫名其妙的发作弄得一头雾水,他无奈地叹口气,抬手去擦她的泪。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爱我!”周知意的声音里浸满了哭腔,“是爱。不是可怜,不是同情,不是责任,更不是愧疚和弥补!”

十八岁的少女,极度的理想主义,认为世界非黑即白,非直则曲,没有转圜。认为爱只有爱,不能掺杂一丝丝的同情和可怜,不容许混入一丁点的杂质。

如若不然,她宁可不要。

陈宴动作停顿,唇角抿成一条平直的线,下颌锐利冷肃。

他垂下眼,遮住眸中翻涌的情绪,抬手将她拽到怀里,紧紧抱住。下巴在她发间轻蹭着,他声色低沉略哑:“没有同情,也没有可怜。”

潮水退下去,汹涌过后只剩寒夜和冷寂。

周知意手臂僵在两侧,任由他抱着,沉默片刻,她闭上眼睛,回抱住他。

她轻声说:“高三月考,我进步时问你要了一个承诺,一直还没找你兑现。”

她侧脸贴在陈宴胸前,感受到他胸膛震动。他身上的味道清冷又好闻。

“想要什么?”他问。

周知意睫毛颤了颤:“陈宴,我们分手吧。”

手臂下男人的脊背倏地一僵,下一秒,陈宴冷声道:“除了这一个。”

“只有这一个。”

“我不同意。”陈宴低头去寻她的眼睛,只看到满眼泪光和决绝。

两人鼻尖相抵,他垂眼去吻她的唇,几乎有些发狠地说:“是你说的要在一起,周知意,公平一点,分手不能由你单方面决定。”

“公平?”

周知意狠心推开他,面色讥诮:“你事事都瞒着我,对我有过公平吗?你来南城,取代我哥的位置,来过本应该属于他的人生,对他又有过公平吗?”

恍若天降惊雷,陈宴眸光骤沉,面色煞白,定定地看向她。

周知意眼眶发烫,心紧紧揪成一团:“陈宴,我什么都知道了。”

“你对我的纵容不过是因为愧疚,可是不管你再怎么弥补,我哥都不可能回来了。”

“你现在这样,只会让我觉得自己很可怜,觉得你很可恨。”

陈宴很慢地眨了下眼睛,再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对你……”

他初到南城,的确是为了弥补,的确是想“还给”她一个哥哥。

可是后来,他越陷越深,不再满足于只做她的哥哥。

理智与情感反复拉锯,他最终屈从于内心的渴望。

他的感情是比她来得晚,却并不比她的浅。

“你对我怎样已经不重要了。”周知意推开他起身,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欠条,拍到他掌心。

“你替我爸还的那70万我会尽快还给你,从今天起,我们两清了。”

一如一年前警察局外,她说“我们两清了”,只是那次她是笑着的,这次却哭红了眼睛。

“依依,我不同意。”陈宴反手拽住她,“我不同意分手,我们之间永远无法两清。”

他音色消沉,压抑又克制。

周知意用力去掰他的手,被他紧紧攥着,直到皮肤泛红也没能挣脱。

她咬着牙,狠着心,眼尾微挑,眼神厌憎又决绝:“有些话我原本不想说的那么清楚,是你逼我的。”

“陈宴,那晚该死的人不是我哥,是你。”

“……”

手上骤然一松,周知意随惯性向后趔趄两步,强撑着让自己站稳。

“我不需要任何人可怜,以前不需要,以后更不会需要,回到你原本的生活里去吧,后会无期。”

她紧握双拳,强忍着泪意,大步离开。

周知意走出后院,回到房间,直到将房门锁上,才在漆黑一片的房间里失声痛哭。

一院之隔,陈宴颓丧地闭上眼,遮住眼底的潮红。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遍又一遍,不知过了多久,雕塑般静默的男人终于动了动,接通了电话。

陈泓升的声音传来,一字一字,重如千钧:“检查结果出来了,是癌,你马上回来。”

第72章 72

周知意那晚没再见到陈宴。

之后一连三天, 陈宴也都没再出现。

她像是一个捏住鼻子强行潜水的人,关上了眼睛耳朵,把和他相关的一切都丢弃到水平面上, 她潜在水底, 不闻, 不问。

可其他人就不可能不闻不问了。

先是徐碧君,继而是周明温、周祁, 再之后是丁以南、蔚思, 几乎每个意识到陈宴没再出现的人,都要拉着她问上一嘴。

像是一种不经思考的条件反射, 似乎他们本来就应该是黏在一起的。

周知意不得不一次次被人强行从水里薅上来,被追问两句,再被溺进水里去, 反反复复, 疲惫不堪。

“我是他的代言人么?”面对丁以南的追问,周知意终于爆发。

丁以南:“你不是他女朋友吗?那可比代言人亲密多了。”

周知意扯了扯唇:“现在不是了。”

她竭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尾音不要颤抖:“你又不是没他的联系方式,想找他就自己去联系他, 不要来问我。”

“……”

丁以南懵了。

懵完之后, 接着发懵。最后他懵头懵脑地拨通了陈宴的电话,没打通。

“知意。”他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道:“真分还是假分啊?”

周知意面无表情地看向他:“你觉得呢?”

丁以南看着她的眼睛, 确定这事是真的了。

比真金还真, 并且没有转圜了。

他们一姐对待感情向来认真决绝, 爱是烈火燎原,恨是千里冰封,爱憎都很分明。

他挠了挠头, 问:“为什么啊?”

周知意敛眉,没有开口,丁以南也就不再问了。

同样想不通的还有徐碧君和周明温。

夜深人静时,徐碧君牵着她的手问:“你和阿宴……是因为你哥?”

周知意垂眼:“原来您早就知道他和我哥的事。”

徐碧君叹气:“天灾人祸,世事难料,你哥的事情不怪阿宴。”

周知意抿着唇一言不发。

徐碧君半眯着浑浊的眼睛看了她半晌,最终又是重重一叹。

“不管你和阿宴是好是坏,奶奶只希望你记住一句话,阿宴他从来都不欠我们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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