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身体就那么不顾一切地撞上来,纤瘦,却也柔软。
陈宴垂眸,看到她白而纤细的手指,十指紧紧交缠着,箍着他的腰身,一寸寸收紧。
他缓慢地眨了下眼睛,突然拽住她的手腕转身,将人圈入了怀里。
青翠的葡萄架下,阳光从缝隙里点点漏下,被风轻晃,晃出点点碎金似的光圈。
两人的呼吸细细交缠,唇舌相抵,陈宴俯身偏头,掌心压在她脑后,不断地把她压向自己,吻得又凶又急。
说不清这一刻的感受。
似乎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又似乎是一种本能需要。
……
周知意洗完了澡,翻出很久没用过的相机在院子里找角度拍照。
她拍了几张,不是特别满意,又想爬到高处拍一张俯视图。还没付诸行动,陈宴已经从后院走了过来。
“在做什么?”
他也刚刚洗完澡,头发还半湿着,黑色发梢上有点点水珠,被太阳折射出亮光。
整个人看上去干净清爽,好看地让人移不开眼睛。
周知意立即跑到他身边,踮起脚尖搂着他的脖子蹭了蹭,嗅着他身上冷冽的香味,小猫撒娇似的。
“拍几张照片挂到网站上。”她松开手,摆弄着相机:“之前没时间正式跟你说,阿宴,我打算把房子卖掉还债。”
说这话时,她是有一点点心虚的。
就算再忙再累,总不至于没有说话的时间,只是她刻意在逃避。
卖房的事情她和徐碧君说过,和周明温、周明成都说过,甚至连丁以南和蔚思都知道,偏偏对他只字未提。
不是没有时间,而是她知道,他不会赞同。
陈宴不咸不淡地回了句:“听说了。”
“……”
周知意摸了摸鼻子,有点不打自招的意思:“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我只是……”
“只是觉得没必要对一个外人说得那么清楚。”陈宴哂笑了声。
“当然不是!”周知意急忙去拽他的手:“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外人,我只是觉得你不会赞同。”
“所以你就选择不告诉我?”
陈宴气笑了:“周知意,这就是你处理问题的方式?”
陈宴说的没错,她处理问题的方式的确不成熟。
她在其他人面前都可以直接表达自我意愿,哪怕明知道对方或许会有异议。唯独在他面前会有迟疑和回避。
好像她在潜意识里就尽力避免和他发生冲突,尽力避免让这段感情受到磕碰。
她向来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却因为喜欢上一个人而有了顾虑,有了踌躇不前的犹豫。
“不是不告诉你,只是没有提前告诉你。”周知意耍赖:“我现在不是在认真和你说吗?”
她抬眸去看他的眼睛,小拇指若有似无地勾了下他的。
这种刻意的示弱和撒娇让陈宴心头一软,他语气缓和下来:“非得卖房吗?”
周知意低头:“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陈宴轻捏住她的下巴,让她看向自己:“周知意,我是谁?”
“陈宴。”
“陈宴是谁?”
“……”
“我是你男朋友。”他松开手:“我可以帮你。”
……
“还没到走投无路的时候,你不用卖掉房子。”
周知意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极速倒退的街景,心里想着陈宴这句话。
车上冷气开得很足,没有人说话,气氛比气温更冷。
卖房的话题就这么不了了之,两人谁都没有再提及。
她不想和陈宴争吵,只是用沉默表达自己的立场。
用他的钱还下那笔七十万的巨额贷款,然后她继续住着自己家的房子,读书,工作,不知道哪年才能把欠他的钱还清。
继续亏欠着他,心安理得地生活……
她做不到。
即使他心甘情愿,她也觉得是自己无耻。
像个不劳而获的可怜的寄生虫。
那样会让她觉得,自己不配和陈宴在一起。
******
周知意还是把拍好的照片更新到了网站上,等着有卖家过来咨询。
她没精力时刻盯着网站动态,便把这件事情委托给了丁以南。
晚上丁以南和蔚思两家人一起过来探望徐碧君,家长们在病房里说话,三个人溜到外面聊天。
丁以南给她们买了汽水,宣告自己找到了兼职。
“做什么的?”周知意问。
“配音!”丁以南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一小时一百,工作时间自由!”
他这气泡少年音也算是找到了合适的发挥领域。
丁以南丢掉汽水瓶,问:“宴哥去花店了?今天怎么没有看到他?”
周知意:“没。去接电话了。”
从徐碧君住院那天起,陈宴就再也没去过花店,每天都陪她在医院里守着。
花店的生意对他来说从来都不重要,从前周知意觉得,那不过是他打发时间的一桩生意,现在却时常地生出一种那是他用以留在南城的一个借口。
想到李泽说过的话,她拧紧瓶盖,默默垂下了眼皮。
送走探病的邻居,周知意瞥见站在走廊窗边的陈宴。
他半垂着眼睛在听电话,薄唇淡抿,眉眼冷肃,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
不知道电话那端在说些什么,他只是沉默听着,最后才低声应了句:“我会尽快回去。”
他挂断电话,看到站在身后不远处的周知意,眉宇间的薄雾渐渐散开。
“你要回海市?”周知意问。
“嗯。”陈宴颔首:“家里有点事。”
“什么时候回?”
“今晚。”
他走过来拍了拍周知意的脑袋:“好好吃饭,注意休息。我不在的这几天不要一个人回家。”
周知意仰头看他:“要回去很久吗?”
陈宴垂眸:“三两天。有事给我打电话。”
她点点头,看他在手机软件上买好了机票,心里隐约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回去得这么急,是出什么事了吗?”
她试图从他的表情中寻找任何蛛丝马迹,然而一无所获。
他收起手机,语气淡然:“只是家事,别胡思乱想。”
******
陈宴回去的第二天,病房里来了个意料之外的客人。
是季芷。
周知意甚至都快忘记这个人了,怔楞两秒才回过神来,把人迎进去。
季芷带来了许多补品,还有大束的鲜花,礼貌周到,她坐在床边和徐碧君聊天。
徐碧君对她的到来也很意外:“是阿宴告诉你的吧?”
“不是,是我之前大学的一个学长,他在这家医院工作,您应该见过他,李医生。”
季芷笑了笑,又说:“阿宴什么事情都爱一个人憋着,不爱对人说的。”
原来是李泽,周知意挑眉,看来这个季小姐人缘还挺好。
聊了一会,恰到饭点,季芷告辞要走,徐碧君心里过意不去,叮嘱周知意请她吃饭。
周知意请她到医院附近的一家餐馆,点了几道南城的特色菜。
两人相对而坐,因为没什么共同话题,气氛微微有些尴尬。
周知意帮她倒茶,季芷接过道谢,自然地找了个新话题。
“高考还顺利吗?你们应该已经报过志愿了吧?”
“成绩一般。”周知意说:“报过志愿了。”
“报的哪里?”
“南城。”
季芷笑着看向她:“第二志愿呢?”
周知意清了清嗓子:“也在南城。”
季芷“哦”了声,没再说话。
安静片刻,她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句:“是陈宴的建议吗?”
这其实是很平常的一个问题,她和季芷之间目前唯一的交集确实也只有陈宴,可周知意不知怎的,在她的表情中看出一点耐人寻味的遗憾来。
“不是。”她说:“是我想留在南城照顾奶奶。”
“你是个孝顺的孩子,这点倒是和你陈宴哥挺像的。”季芷话锋一转,“不过他现在应该很为难吧?”
“为什么?”周知意眉心蹙起,想起他离开前接到的那通电话。
“他妈妈生病了,在医院。”季芷表情疑惑:“他没有告诉你们吗?”
“……”
“大概是怕你们担心,他这个人,向来有什么事情都是一个人憋在肚子里。”
季芷帮她夹菜:“多吃点,我看你都瘦了。”
这个话题就这么不着痕迹地掀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