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笑起来。
“笑什么?”尹雾诗瞪了他一眼,“我知道你是学这个的,你得允许有人不喜欢你的专业。”
这人振振有词的样子实在有趣,迟仲行想了想,把那句没说出来的话吞下去了。
——你不是也不允许别人不喜欢你的设计吗。
还记仇记到现在。
他换了个安全些的话题,“不过现在我也有希望这场别考的东西。”
这话引起了尹雾诗一点兴趣。
她听人说起过,迟仲行考进国防学校之前是搞物理竞赛的,后来学的什么专业她不大懂,总之就是研究芯片,见过的电路图比她看过的小黄|图还多。这人属于在物理方面颇有天赋的类型,她猜不出他会害怕力热声光电里的哪一个。
尹雾诗做了个绅士的动作,“您请说。”
迟仲行:“核物理。”
尹雾诗:“……”
那确实。
迟仲行最近似乎被打开了某些奇怪的开关。
倒计时归零、空间开始转换的瞬间,尹雾诗这么想着。
考场里迎接她的是熟悉的炫目白光。系统似乎对光污染特效情有独钟,每次空间转换的时候都要来一下。加载很快完成,在视线清晰之前,尹雾诗先感受到了来自地面的振动。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木质的车厢里。
车厢不大,画风很复古,座椅上铺着厚重舒适的坐垫,金线刺绣的靠枕里填充的大概是羽毛,摸起来很舒服,手感轻盈柔软。车窗上垂着的窗帘花纹繁复华丽,车顶上的饰物看起来也造价不菲——
总而言之,都很贵。
但现在吸引尹雾诗的不是这些。
她的对面坐着一个人。
这人身形瘦削,穿着一看就很精致的黑色燕尾服,戴一顶几乎遮了半张脸的宽檐礼帽,帽檐下露出的唇色殷红,皮肤却很白,对比强烈,透露出一种易碎的艳丽。
像一个精致而脆弱的瓷器。
看着也很贵。
仅凭下半张脸,尹雾诗一时间甚至无法确认这是个NPC还是个活人。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也是一身黑,没看出来是什么面料,唯有一点可以确认:很贵。
这次的考场似乎很有钱。
对面那人大概也清醒过来了,他抬起了头,茫然的眼神跟尹雾诗撞了个正着。
两人都没说话,盯着对方看了半晌,发自内心地“啧”了一声。
那人嫌弃地皱了眉头,“你这一身黑乎乎的是什么打扮?”
尹雾诗指了指他身上的衣服,示意他先看看自己的一身黑乎乎,给出完全不含友情的友情提示:“天下乌鸦一般黑。”
那人被她噎了一下,恼怒地反击,“你才乌鸦,我是燕子。”
他示威似的抖了抖燕尾服。
孰料尹雾诗并不吃他这一套,“同属雀形目,本是同根生,都不是什么好鸟,不用分那么清楚。”
“……”
面对一个不惜同归于尽、连自己都骂也要把你绕进去的神经病,赢是不可能赢的。
熟悉的无力感让那人难以置信地叹了口气,“还真是你……我还以为系统又在搞我,弄了个童年阴影来吓人。我怎么在这都能遇上你?”
“可能是因为你积德行善,而我作孽太多。”尹雾诗平静而毫无波动地说,“蓝春桥居然没跟着你,从这点就可见一斑。”
提起蓝春桥,那人瞬间哑火了,“他跟着你呢?那挺好,多作孽,作好孽,加油。”
至于面前这人对他弟弟的日常迫害,他权当没听见。
反正他自己也没少迫害蓝春桥。
尹雾诗挑了挑眉,“你还真是一点都不担心他。”
“你在这我担心什么?”蓝雪桥理所当然地往后一靠,双手搭在椅背上,“这没良心的小崽子,从小他不都是你的小尾巴吗?”
他着重强调了“你的”。
这人嘴上说着毫不关心,听见蓝春桥在尹雾诗身边的时候,身体姿态还是不由自主地表现出了放松。
尹雾诗冷笑一声,“那是你弟。”
“也是你弟。”
尹雾诗懒得理他,反正先沉不住气的又不是她。
两人都没再说话,各自把周围打量了一圈,看系统给的穿着和车,他们俩这次的身份应该都挺有钱。
一男一女为什么会一起坐车,这一点暂时不论,坐车要去哪里就很重要了。
这条路有些颠簸,尹雾诗拎着车帘掀开一条缝,发现他们正在山路上,看方向是上山。
视线尽头——山顶上矗立着一座尖顶城堡,灰墙蓝顶,即便是在晴朗的白天看着也有一种阴郁的感觉。在如今阴沉的天色和考场上空渺远白雾的映照下,更显得不似阳间的东西,跟系统一贯奇诡的建筑风格一脉相承。
很明显这就是他们的目的地。
“这一看就是凶宅啊。”蓝雪桥摸了摸下巴。
“就算现在不是,我们去了也就是了。”尹雾诗说,“您反应这么强烈,不会是第一场吧?”
蓝雪桥:“……不,我在诚心诚意地为我的弟弟感到担忧。”
果然。
就说这弟控听到蓝春桥的消息怎么还能坐得住,这不马上就拐弯抹角地开始打听了吗。
尹雾诗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确实应该为他祈祷。”
她感受到掌心下的肌肉绷紧了。
蓝雪桥知道她可能有诈,但还是不得不自觉自愿往里跳,“他怎么了?”
尹雾诗用真诚的目光直视他,“他要是睡过头了,就赶不上热的晚饭了。”
“……”
世界日新月异、魔幻奇诡,只有尹某人经年未改,还是一样的讨人嫌。
“我上一场作废了,这是重考,他没跟着我进来,这会估计正在宿舍睡觉呢。比起担心他,你不如担心一下你自己。”
她话音刚落,车身吱呀一声停了。
面目混沌的车夫从前面掀开了帘子:“先生,夫人,我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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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花石蒜
马车停驻之处是一片空旷的平地,除了他们乘坐的这辆车,还有一辆马车停在路边,车夫正坐在外面。
山风吹动它的车帘,尹雾诗顺着间隙看去,里面空无一人,之前的乘客大概已经下车了。
车夫伸手指了指上山的方向,“上面的路太窄了,马车上不去,要辛苦先生和夫人徒步。”
那是一条颇为陡峭的小路,台阶铺设得很窄,每级台阶又都很高。当初负责设计施工的人脑子里起码进了三个神湖的水量,才搞出这么一个让人上去了就不想下来的天路。
城堡里的人难道都不出门买菜吗???
尹雾诗下意识看了一眼蓝雪桥。
这位身娇体弱的大少爷现在可能已经开始腿肚子转筋了。
尹雾诗摸了摸口袋,里面什么也没有。
她穿的是一条及踝的黑色长裙,外面罩着一件同色外套,她本来以为口袋里会有用来打赏的零钱,不过有钱人可能并不喜欢把钱放兜里。
尹雾诗拿起放在身边的手包,从中找到了几块银币,拿了一块放到车夫手里。
“谢谢。”她说。
车夫朝他们笑了一下,跟对面的车夫打了个招呼,两人一块调转车头下山了。
看这样子,就在他们抵达之前,刚刚有客人来访,时间差得不多,也就几分钟。他们应该也没走多远,如果赶几步路,可能还能追得上。
但尹雾诗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裙摆,立刻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作为一个街霸,她从小到大就没穿过裙子,现在感觉自己浑身别扭,宛如被镇压在五指山下的猴子,一身功力封印得彻彻底底。
要不是现在是在室外,不知道路上会不会有别的客人,她可能会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强行把蓝雪桥的衬衫扒了,然后把这条裙子套在他身上。
健步如飞估计是不行了,既然已经开始角色扮演,不如就将就着演下去吧。
但是有人不愿意好好配合演。
蓝雪桥的目光沿着她上下打量了一圈,“我应该给你拍一张,载入史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