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寒垂眸：“儿臣是真的不明白，还请母后明示。”
秦皇后的目光越来越冷：“假装生病，利用大皇子和四皇子散布流言，故意在群芳宴上昏倒，收买钦天监和天一道人……这些事一环扣一环，你真是好算计啊。”
“母后误会了，儿臣从未做过您说的这些事，儿臣是真的病了，此事太医院所有人都可以作证。”
秦皇后冷笑：“你以为本宫真的查不出端倪来吗？本宫不去追查到底，是想给你个机会，让你好好想清楚，你到底是哪一边的人？本宫亲手把你带大，不是为了让你反咬一口！”
洛清寒没有继续辩解，而是自嘲一笑。
“看来母后已经认定这一切都是儿臣所为，原来在母后的心里，儿臣竟是这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小人。”
秦皇后薄唇紧抿，沉默不语。
洛清寒的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声音却隐隐有些发颤。
“儿臣是母后亲手养大的孩子，在儿臣的心里，母后就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儿臣把这一腔的热血都给了您，可您却一点基本的信任都不愿意给儿臣。
您如果认定这一切都是儿臣做的，那儿臣就认了吧，您想怎么处置儿臣都可以，儿臣绝无怨言。”
说完，洛清寒便跪了下去。
即便跪着，他的身姿依旧笔挺如青松，宁折不弯，黑眸之中满是决绝。
第243章 换个口味
这一瞬间，秦皇后向来冷淡的脸上，有了一点点的动容。
但很快她又恢复冷静。
她细细打量面前的太子，未能从他脸上看出一丁点的端倪。
到底是他伪装得太好了？还是她真的冤枉他了？
秦皇后在这后宫里面生活得太久了，无数次的教训将她的天真磨灭殆尽，现如今她已经习惯了将所有人都往最坏的方面去想。
她觉得太子应该是在伪装。
可她没有证据。
最重要的是，她暂时还不能跟太子撕破脸。
自从太子南下求雨成功后，他在民间的声望水涨船高，百姓们都已经认定他是下一任的皇帝。
再加上他入朝当差，展现出自身的才干，以此赢得了一部分官员的欣赏。
如今的洛清寒，早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完全依靠秦家才能站住脚跟的小太子。
若秦皇后在这个时候跟他撕破脸，无异于是将他推向了皇帝那个阵营，那她这么多年来的辛苦筹谋就白费了。
她沉默了良久，方才缓缓开口。
“本宫相信你就是了，你起来吧。”
“多谢母后。”洛清寒乖顺地站起身。
秦皇后凝视着他：“你虽然不是本宫亲生的，但你是本宫一手带大的，本宫希望你能弄清楚自己的立场，不要因为一时冲动就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洛清寒垂眸应道：“儿臣谨遵母后教诲。”
“本宫原本是打算让你娶了太子妃，尽快生下嫡长子，以此堵住外面那些人的非议。现在闹出这种事情，挑选太子妃的计划只能延后，但子嗣仍旧是头等大事，你须得上心。回头本宫会再帮你看看，挑几个新人送入东宫，帮助你开枝散叶。”
洛清寒压下心里的厌恶，恭敬地道：“有劳母后为儿臣操心了。”
秦皇后走了。
很快董明春又进来了，和他一起进来的还有聂长平。
两人齐齐朝太子行礼。
洛清寒脸上神色依旧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他对董明春说道。
“这些卷宗你拿回去吧，孤已经把批注写在了上面，你和手底下的人再斟酌一下。”
“喏。”
董明春抱起装有卷宗的木匣子，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
洛清寒让人拿来棋盘，摆在了他和聂长平的中间。
聂长平一看到棋盘就脑壳疼。
“殿下，我不想下棋啊！”
洛清寒淡淡道：“孤都不嫌你棋艺太差，你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聂长平小声嘀咕：“我倒是希望您能抱怨，这样我就不用陪您下棋了。”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
聂长平看着面前的棋盘，有点意外：“怎么是象棋？殿下之前不都是下的围棋吗？”
“围棋下腻了，想换个口味。”
聂长平叹了口气，认命地拿起小卒往前走了一步，他道：“您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洛清寒走了一步棋，淡淡道：“孤知道了。”
聂长平见他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咱们做的这些事情并非万无一失，若皇上下定决心要彻查的话，还是能查出一点蛛丝马迹的，您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第244章 下棋人
洛清寒往前走了个炮，平静道：“不必担心，父皇不会查下去的。”
“何以见得？”
“眼下这个局面正是父皇想要的结果，他不会去做多余的事，也不会允许别人再去做多余的事。”
两人一来一回又下了几个回合。
聂长平接连吃了对方四个棋子，他感觉这盘棋自己兴许能赢。
他一高兴就有点得意忘形，八卦兮兮地问道。
“殿下费了这么多心思，不惜背上克妻的名声，也不愿娶秦十娘，到底是为什么？难道那个秦十娘是个让您看一眼就会做噩梦的丑八怪？”
“跟秦十娘本人没关系，孤只是单纯地不想娶秦家女而已。”
聂长平不解：“为何？”
“秦氏外戚已然成为父皇心中的大患，双方之间迟早会有一战，孤若娶了秦家女为正妃，就等于是跟秦家彻彻底底绑在了一起，孤不愿意掺和进他们之中的任何一方，所以孤谁也不娶。”
洛清寒飞出一个炮，吃掉对方的小卒。
聂长平恍然，随即又开始心疼自己被吃掉的小卒。
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决定走马，打算先吃掉对方那个讨厌的炮。
他道：“您是被皇后抚养长大的，大家都已经默认您是秦家那一派的，您想甩开秦家，怕是没那么容易。”
“的确不容易，可孤已经走出第一步了，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条路孤必须要走到底。孤不想做他们任何一方的棋子，孤要成为跟他们一样的下棋人。”
洛清寒说到这里的时候，将马飞出去，落在敌方的将棋上“将军！”
聂长平原本还在琢磨该怎么弄掉对方的炮，没发现对方的马已经悄无声息地挪到了己方阵营。
他的将军已经被对方一口吃掉了。
他叹了口气：“又是我输！”
……
今儿是发放奉例的日子，宫中不发钱，发的是各种生活物资，比如说衣服布料木炭之类的。
东宫没有太子妃，这些内务琐事由白侧妃代为掌管。
各宫的大宫女一大早就来到了玉莲殿领取奉例。
宝琴也不例外，她带着青松在玉莲殿外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到柳絮走出来。
立刻有其他宫的宫女上前去跟她套近乎。
柳絮颇为享受这种众星拱月的感觉，可当她的视线触及到宝琴时，她的笑容一僵，好心情顿时就急转直下。
只要一看到宝琴，她就想起了自己当初在清歌殿被掌嘴的惨痛经历。
柳絮收起脸上的笑容，再也没有了跟大家寒暄的心思，飞快地把各宫的东西分好，随即就准备离开。
宝琴却在这时候叫住了她。
“等一下！”
柳絮不耐地问道：“还有什么事？”
宝琴展开一卷朱褐色绢布：“这颜色有多老气就不用我说了，你就瞧瞧这染色，深一块浅一块的，明显是瑕疵品！”
随后她又拿起一套衣服：“这衣服的做工太差了，瞧瞧这针脚，歪七扭八的，两个袖子还不一样长，你让人怎么穿？”
“还有这些木炭，我们平时取暖用的都是果木炭，可你们这送来的都是杂木炭，瞧瞧这些木炭，全都碎成渣渣了！”
第245章 公报私仇
虽说每月发放给各宫主子的吃穿用度都是固定的，可这里面的水其实很深。
就拿木炭来说吧。
以萧良娣的位分，每个月可以领到二十斤的木炭，入冬后翻一倍。
可这二十斤的木炭也有好坏之分。
平时清歌殿用的果木炭，虽说不是顶好的木炭，但也算是中上等，一块炭能烧很久，且没什么烟尘。
可现在分到宝琴手里的杂木炭，却是最下等的木炭，不仅碎，且燃烧得快，烟尘也很大，要是用这种木炭取暖，能把人熏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