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还不用午膳吗？”
洛清寒没有回答。
他认真看完手里这本奏折，并在末尾写下批注，这才抬起头看向常公公，面无表情地问道。
“什么时候了？”
常公公忙道：“快到申时了。”
洛清寒放下朱笔，抬手揉了下额角，皱眉道：“摆膳吧。”
常公公立即让人将膳食提进来，一一摆上食案。
洛清寒在食案旁坐下。
菜肴还是平日里他常吃的那些菜肴，味道也还是平时的味道。
可他吃在嘴里，却总觉得少了点滋味。
他面无表情地吃着饭，视线总是不由自主地落在桌对面。
平时萧兮兮总会坐在对面，一边吃一边叽叽喳喳地跟他讲话，时不时还要往他碗里夹点菜。
她一个人硬是吃出了一桌人的热闹气氛。
如今忽然少了个她，热闹不在，餐桌上的氛围顿时变得冷清起来。
洛清寒草草吃了几口饭菜，一碗饭都没吃完就把筷子放下了。
常公公见状，忙问：“您怎么吃这么少？是不是今日的午膳不和胃口？奴才这就让御膳房的人重做。”
洛清寒淡声道：“跟膳食没关系，是朕没什么胃口，把这些菜都撤了吧。”
常公公只得应道：“喏。”
下午继续处理政务。
时间过得很快，太阳落山，天渐渐黑了。
曹诺端着个红漆托盘走进来，低声在常公公耳边说了两句。
常公公看了眼对方手里的托盘，神色变得有些古怪。
洛清寒刚批阅完最后一本奏折，准备喝口茶歇会儿，恰好就看到了这一幕。
他问：“怎么了？”
常公公上前一步，恭敬地道。
“启禀陛下，是殿中省让人送来了绿头牌，想问问陛下今晚要翻哪位的牌子？”
其实洛清寒刚登基那会儿，常公公也曾问过他要不要翻绿头牌？被洛清寒想也不想就一口拒绝了。
连续拒绝三次后，常公公就识趣地再也不问了。
自那以后，那些绿头牌便一直被放在殿中省内吃灰，如今沾了太皇太后的光，它们可算有了重见天日的机会。
洛清寒本来想让人将那些绿头牌拿回去，但想想又改变了主意。
他道：“拿过来给朕看看。”
曹诺双手捧着托盘走上前去，恭敬地将托盘举到天子面前。
红漆托盘里，静静摆放着十多个绿头牌。
它们按照品阶高低依次摆放。
按理说摆在第一位的应该是贵妃的牌子，然而洛清寒一眼过去，却在第一位看到了痨妃的牌子，其次是李妃，再然后是陈婉仪，再往下是敏婕妤、姚婕妤、严才人、邵良人等等。
洛清寒将所有绿头牌都看了一遍，都未能看到贵妃二字。
他抬起头看向曹诺，不悦地问道。
“殿中省是怎么办是的？怎么连贵妃的牌子都给忘了？”
曹诺赶忙解释道：“陛下恕罪，殿中省忘了谁也不敢忘了贵妃娘娘啊，之所以没有贵妃娘娘的牌子，是因为太皇太后发话了，贵妃娘娘这一个月必须要安心地闭门思过，不能侍寝。”
洛清寒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茬。
他原以为就只是闭门思过一个月而已，竟然连侍寝的资格都被暂时取消了。
洛清寒心里原本只有三分不满，此时刷的一下就变成了十分不满。
不能和兮兮一块用午膳，就已经很让他烦躁了，如今居然连跟她一块睡觉都不行。
这日子还怎么过？！
太皇太后这到底是惩罚兮兮？还是在惩罚他？！
洛清寒的行事准则一向都很简单。
他自己不高兴，就不想让别人高兴。
洛清寒从旁边那一堆已经批好了的奏折里翻出一本奏折。
这本奏折是言官弹劾陆家仗着太皇太后做靠山欺压平民的。
鸿国公死了，陆家沦为平民，但他们跟太皇太后的亲戚关系还没有断，太皇太后也曾私下里让人给他们送去了不少银子。
那些银子足够陆家人另外再买个宅子安家落户了。
可陆家人大手大脚惯了，买完宅子后还要买仆从，各种衣服首饰美酒佳肴全都要买。
很快就把太皇太后给的银子花光了。
他们没钱了，便开始赊账。
那些商家不敢得罪太皇太后的娘家，只能同意给他们赊账。
陆家人不知节制，赊的账越来越多，却一直都没有要还钱的意思。
那些商家也是要养家糊口的，他们试图去找陆家人要钱，结果钱没要到，反被打了出来。
那些商家实在是气不过，就一起上京兆府去告状。
京兆府如今还在审理此案。
言官听闻此事后，便上疏参了陆家一本。
这只是一桩小事，若非牵涉到太皇太后的声誉，内阁压根就不会把它送到皇帝面前。
洛清寒看过之后原本没放在心上。
此时他却改变了主意。
第837章 失眠
当天夜里，后宫里的众多妃嫔们都在翘首以盼，希望皇帝能翻到自己的牌子。
其中就包括痨妃。
她特意泡了个香喷喷的花瓣澡，穿上轻薄的白纱襦裙，面上描绘精致的淡妆，头上梳了个既简单又别致的发髻，不用太多的装饰，只斜斜地插了两根白玉簪子。
痨妃对着镜子左右看看，很是满意。
柳絮不住地夸她貌若天仙，整个后宫的妃嫔加起来都比不上她好看。
痨妃抿唇一笑：“好了，你让人去外面看着，要是陛下来了，就赶紧来通知本宫。”
柳絮笑着应道：“您放心，奴婢早就让人在门外看着了，今晚陛下肯定会翻您的牌子，您只管等着陛下来就行了。”
痨妃看她：“你怎么知道陛下一定会翻本宫的牌子？你做了什么吗？”
柳絮也不隐瞒，低声说道。
“奴婢特意买通了殿中省的人，让他们将您的牌子放在最前面，皇上翻牌子的时候，肯定第一个就能看到您。”
如今宫中位分最高的是贵妃。
贵妃的牌子被撤了，接下来就是痨妃和李妃。
虽说痨妃有个封号，位分比李妃高了那么一点点，但痨这个封号实在太丢人，再加上李妃如今协助贵妃管理后宫，真要比较起来的话，痨妃和李妃的地位不相上下。
两人的牌子不论是谁放在前面都没问题。
柳絮正是钻了这个空子，想办法将痨妃的牌子放到了第一位。
痨妃柔声道：“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万一被陛下知道了，怕是要不高兴的。”
她嘴里这么说着，面上却带着笑，显然是对柳絮的聪明机智感到很满意。
柳絮趁机表忠心：“奴婢都是为了娘娘，只要娘娘能好好的，奴婢怎么样都行。”
痨妃随手从妆奁里拿出一个金镯子，递给柳絮。
“这个镯子我带着有点儿大了，便赏给你吧。”
柳絮喜出望外，赶紧双手接过金镯，忙不迭地道谢。
接下来便是漫长的等待。
她们一直等啊等，等到三更半夜了，还是没看到皇帝的影子。
痨妃心里的期盼已经沉到了谷底。
柳絮悄悄让人去打探皇帝今晚去了哪里歇息？
很快就打探到了结果。
柳絮将这个结果转告给痨妃。
“陛下今晚歇在了未央宫，没有人召人侍寝。”
痨妃的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皇帝没有召她侍寝，她自然是万分失望的。
可皇帝也没有召别人侍寝，她心里又有点小庆幸。
柳絮心里自然也是失望的，费了她那么多心思，居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好生安慰痨妃，希望痨妃看开些。
可惜没用。
痨妃怎么都看不开，心里郁郁，难以释怀，整晚都没能睡着。
今晚还有个人也失眠了。
云岫宫内。
萧兮兮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换了好几个姿势，就是睡不着。
平时她都是抱着洛清寒一块睡的。
每晚如此，早就习惯了。
今晚身边忽然没了洛清寒，萧兮兮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心里空落落的。
她就跟煎饼似的，一下翻过来，一下又翻过去。
折腾了半宿，总算是勉强睡着了。
次日她顶着个大黑眼圈起来吃早膳。
宝琴见状吓了一跳，急忙追问。
“娘娘昨晚没睡好吗？您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要不要请方太医过来给您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