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鸿雁倒地。
两次枪声让底下的市民躁动不安,抱着头又跑又躲的。王郑宇穿得像个乞丐一样蹲在附近的一家店门口,脸脏兮兮地,手拿着大饼,伪装得让人找不出一丝破绽。王郑宇蜷缩着身子,故作害怕的模样,两只大眼珠子却到处瞟,终于定格在一个衣着华贵的女人身上,顿时王郑宇心就咯噔了一声。她拾荒落魄地从酒店里出来,拿着皮包一直往前跑,而就在此时,皇军的车来了,下车的是香川和站得直直的野田一郎。王郑宇大叹不好,那女人就朝野田一树跑去,王郑宇想过去截住她,可是因为皇军的到来和枪声,这道街早已空荡,行走的人也是靠边,若他就这么跑过去必定会被发现。
楼上的江月年将地下发生的一切全部收入眼中,她猜测出了王郑宇的想法,找了一个让他们无法看清的角度,瞄准了香川的脑部,开了两枪,霎时间香川就倒了,这样突如其来的两枪让周围的小鬼子忐忑不安,王郑宇没犹豫,找了个掩护自己的东西甩了个手榴弹过去,接着跑向吕朕雯,把她狠狠地攥住,手榴弹的狠劲消失后,二人找了个摊贩桌当掩护。
江月年看了眼手表,还有一分钟。她撑着将一分钟度过,在楼上射杀底下的小日本,野田一树很气恼,但看不清人,准备上楼,幸好王郑宇反应快,朝野田一树打了一枪,不过对方太多人,王郑宇又扔了一颗手榴弹。
而这时,王郑宇发现自己后脑勺被一直枪抵着。
没等他回过神,吕朕雯被打伤了,角度就是江月年的方向。说是快那是巧,日本军的后面多了几个黑衣人,狠狠地冲小鬼子开枪,前后袭击,腹背受敌,加上野田一树腿受了伤,他率先找到一个后巷,躲着来射击。
就在此时,一辆汽车飞驰而来,速度极快野田一树多次错失射击机会。那辆车在离野田一树不远处的王郑宇和吕朕雯面前停下来,后门打开,王郑宇也不敢怠慢,抱着吕朕雯就朝车里蹿。躲在角落里的野田一树发现,忍着疼痛离开巷子趁王郑宇上车的时候给他补上两枪,楼上的江月年想开枪可是没子弹了,王郑宇躲得快没被击中,还好车内还有人给他做掩护,王郑宇抱着吕朕雯成功上了车。
只是那车并没有及时走,而是在原地打了个转,“玉饮琼楼”的老板突然出现在店门口,扔了颗炸弹,快速上了车。所有人都接到了,那辆车便长扬而去,快如飞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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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茗开着车,一路枪打一溜烟地出了广州城,直往郊外开。
王郑宇看着怀里失血过多奄奄一息的吕朕雯,不知道是伤心的还是气的,不停掉眼泪。
“为什么是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王郑宇气极生悲,吕朕雯是广州参谋长的女儿,就算抗日前她爸连同所有国军卷着百姓好不容易凑起来的资金跑了,但她也愿意和王郑宇留下来面对这些豺狼雪豹。可事实真相却是,吕朕雯跟日本人一伙儿的,吕朕雯就是背后指示鸿雁的人。
吕朕雯还留着一口气:“我实话告诉你吧,我根本不是中国人,更不是吕朕雯,我真名叫西川子,我是个日本人!鸿雁确实是我的人,真正的鸿雁早就被我在进城前给杀了……”吕朕雯有些激动,吐了口血,“你真正的妻子早就在日本被杀了,只不过我和她长相相似,所以野田大佐才会让我来中国……”
王郑宇一时不知道怎么说了,这大概就是信仰不同吧。
这么多年,算他吓了狗眼。
吕朕雯在王郑宇怀里断了气,死后被王郑宇扔在荒郊野外,付茗不禁有些压抑:“她怎么讲和你有感情,还是让她入土为安吧。”
王郑宇一想到吕朕雯,脑海里就浮现李老板和张老板死后悬挂在城外的场景,不由得冷笑:“这是中国,不是日本。”更何况,真是有入土为安的话,那些小鬼子怎会来侵略中华?
☆、1945
1945.7.1
原本野田一树只是装瘸,没想到现在真的就要坐在轮椅上过一辈子了。
这大半年来,他都在医院接受治疗,让江月年来照料她。
野田一树躺在病床上,江月年给他削了个苹果,野田一树意味深长地望着她没伸手接。
江月年冷地一笑,将苹果扔进垃圾桶里:“这都半年了,你还不肯承认现实?”
野田一树讥笑,之前秀气的脸顿时变得狰狞起来,他只要动怒,两只脚就会泛痛,他只能牙痒痒地瞪着江月年:“就算我是个瘸子,你也休想离开我!”
“你以为,付鸿会怕你么?听说最近收复了柳州,如今广州有用的小鬼子都去外地做支援军了。”江月年一笑,笑靥如花,明媚动人,“这六月的天说变就变,我看你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野田一郎近乎崩溃,眼睛充血,浑身散发嗜血的味道,恶狠狠地如同阎王爷般望着江月年,恨不得把她杀了:“你别做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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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7.13
“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何况野田一树不会伤害我。”医院的草坪上,江月年同付鸿坐在椅子上,江月年抬起头看着天空隐约出现的彩虹,幽幽说道。
付鸿嗯了声,有些事他不能问,因为他知道江月年不想回答。
付鸿看着彩虹倏地笑了:“昨天中国伞兵首次作战,180人空降广东开平县袭击日军。我们已经从守变为攻了。”
“是啊,一晃眼就这么多年了。”江月年提起此事感到十分惆怅,“王郑宇他们呢,在广西过得还好吧。”
“比我们好。”付鸿声音有点闷。
江月年一时笑了出来:“那倒是,南宁都被收复了。这抗日战争,是要结束了吧?”
付鸿嗯了一声,两人沉默地坐在一起看了会彩虹,虽然彩虹消失得很快,但总算是有的,兴许还要挨一段日子,但战争总会胜利的。
“月年,你……”付鸿有些欲言又止,江月年转过头去看他,他便接着讲,“战争胜利后,你准备干什么?”
江月年被付鸿这么一看,有点失神,她把脸转过来,眼神空洞地放在前方。她准备干什么?她都已经三十一二岁了,还能做什么。江月年没想过,忽然被付鸿问住了。
“我们是朋友是兄妹,我希望你能留下来,我们彼此有个依靠。”付鸿过了很久,江月年几乎要沉迷于自己世界里不肯出来的时候,他才淡淡地说道。
朋友,兄妹。
江月年过后将这四字在嘴里喃喃许久,这两种身份让江月年感到莫名的心安。她突然侧过头看付鸿,付鸿从容淡定的模样和年少时很像。江月年依稀记得,小时候她最喜爱“阿鸿——阿鸿——”地叫他,每次一叫,虽然付鸿表情看起来很不爽,但是都很得意地反嗯了声。
那时候她古灵精怪,他宠坏了她。
“阿鸿——”
两人对视,不约而同地笑了,那抹笑被微风很快带走,可又长久停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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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8.15
今天正午,全国各地的广播都连续循环播放一条消息:日本裕仁天皇向全日本广播,接受波茨坦公告、实行无条件投降,结束战争。
广播里的声音振奋人心:“我们的正义必然战胜过强权的真理,终于得到它最后的证明……”
战争结束,众民狂欢。
当广播里播放这条消息后,在家里的付鸿放下报纸就朝外走,冯菱还没缓过神,刚把碗筷摆好,对着他背影喃喃:“饭还没吃呢……”
付鸿拦下马车就朝医院赶去,这种时刻,应该要和江月年一起感受胜利的喜悦。
在病房里,江月年把未削完的苹果连刀带皮地扔进垃圾桶里,她用手帕将残留在手上的果汁擦干净,厌恶地皱着眉,但嘴角又止不住往上扬,江月年看了眼绝望的野田一郎,笑着出门了。
“你去哪里!你去哪里!”野田一郎冲着江月年背影大吼。
不管是去哪里都好,江月年一刻都不想和野田一郎待在一起,尤其是这种时刻。江月年在走廊上站着,看见全医院的人都激动地跳了起来,她也忍不住要笑,路过的小护士牵起她的手和她跳舞,真是从未没有这么开心过……
付鸿来到野田一郎的病房里,只发现只有他一个人在床上躺着。付鸿刚要转身离开的时候,身后的野田一郎说话了:“你是来找年子的么?你别做梦了,她是我的,一辈子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