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事端也多。
近前拨开草丛一看,是个奄奄一息的宫女在低声□□。卿城看得触目惊心,幸而辗秋嬷嬷老成,忙将那宫女带回去,请了太医诊治。
疗伤、再洗漱干净之后,竟发现这个宫女是温华的近身侍女撷红。
她本命悬一线,没成想九死一生,竟被卿城她们救了回来。
辗秋嬷嬷情知此事非同小可,花了些银两请太医暂时隐瞒这桩事,再做计议。
卿城看她身上的伤口,细细密密的,是拿簪子扎出来的。
那么深重的伤口,看着都觉得疼。身上净是些针孔,脸上则划了一个长长的痕。
太医看过,说这脸上的伤痕深重,怕是祛不了了。
撷红也才和卿城差不多大的年纪,容颜便破毁了,将来可如何是好。
撷红是温华身边的侍女,又跟在温华身边那么多年尽心尽力,算是有脸面的。
不用问也知道。在中宫,除了王后与温华还有谁敢这样凌虐她?
这段日子温华性子暴戾。大约是这个撷红不小心做错什么事情,被她惩罚了吧。
可终究跟了她那么久。
上次在慎刑司,撷红受罚成那样都没供出幕后主使温华来,何以让温华如此狠心,毁去她的容貌。
等撷红醒后,辗秋嬷嬷给她端了流食来,让她喝下。
她清醒些后,卿城在辗秋嬷嬷手上写了一行字:是谁这样凌虐你?
其实卿城心里自然清楚是温华做的。
她故意问撷红,其实只是想试试撷红对温华的态度。
撷红只是呜呜咽咽的哭,说自己做错了事受了罚,多谢公主相救。可说来说去,却始终不肯说是温华惩罚的。
撷红愚忠,到底还是维护旧主。
也是个可怜人。
她既不肯,卿城也没想乘人之危,胁迫利用她去供认温华。
但是也不能搁着她见死不救,否则若是让旁人晓得了,还不知道生出多少口舌来栽赃嫁祸。
好巧不巧遇着了她,便已经缠上是非。
思前想后,卿城还是与辗秋嬷嬷安顿好她后就走了。
这样处置最为清净。
后两日,撷红伤养的好了。下床后不断给卿城与辗秋磕头谢恩。
卿城本不图她什么,只是如今不知道往哪里安放她才最妥当。
将她送回温华的桐华殿是不可能了,留在自己宫里似乎也不好。问过辗秋嬷嬷,辗秋嬷嬷也不放心让撷红,最终把撷红安排在外室打杂,做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温华那边却是慌了。她那夜重伤了撷红之后,令人将她丢出去,让她自生自灭。
温华本想着她多半是要冻死的,次日将她的尸体裹了扔出去。
谁知道次日再谴人找,那贱丫头撷红竟消失了。
☆、戏情
谁知道次日再谴人找,那贱丫头撷红竟消失了。
温华这才急得去跟王后说,王后又恨又心疼道:
“那丫头和右相不清不楚,你嫌她碍眼,打发远些就是,何苦自己动手,如今反倒脏了自己的手,还骑虎难下。
如今你父王修道,最忌宫内肆意杀生。她这若是没死,那贱丫头把你伤她的事宣扬出去,可怎么办?”
王后这样一说,温华也知道害怕起来,只能求王后道:
“母后,女儿也是一时生气那个小狐狸精。倘若那天不是她碍手碍脚的,苏覆哥哥怎么可能不疼我?”
王后自是气温华行事莽撞,可好歹是自己亲生女儿,末了夜只能轻叹一声,道:
“罢了。我在宫里还有几个眼线,让他们去暗中查访撷红的下落,到时再……”
王后手上殷红的指甲艳丽似血,别具风华,一抬手却是个'杀人灭口'的手势。
温华身上冷汗涔涔的,心虚的点头。
王后与温华两人的狠毒如出一辙,只是王后的心思深沉细腻许多。
她一边认了世子做儿子,一边想让苏覆做自己的乘龙快婿。无非就是为将来做两手打算。
党派纷争她很清楚,如今世子已经被她掌控,只要苏覆那边再成,将来不论是世子还是苏覆得势,她都是胜者。
为此大业,牺牲区区一个撷红算得了什么。
因公务繁忙,玄桀耽搁了几日。他去永巷,到长孙绫的屋子叩门时,听见了低而慵懒的声音:
“自己进来就行。”
长孙绫和衣睡在床上,看见来人是玄桀,似乎很是讶异: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玄桀看她还是一身偏古朴的黑底白花的衣裳,可是已经没有那日初见时的神采飞扬,容色苍白更甚。
她挣扎着起身,走到玄桀身边。
玄桀将手中折叠好的衣裳递给她。
长孙绫展开一看,‘噗嗤’笑了:“这就是你的眼光啊。”
玄桀讪讪的没说话。
他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就挑了一件自己觉得顺眼的。
长孙绫放下衣服,给自己倒了杯水道:
“我喝些水。你先坐在那里吧。椅子脏了,最近有些累,没来得及擦。”
玄桀依言坐在床头后,看了看她,破天荒的主动问了她话:
“你……生病了?”
长孙绫觑他一眼,明知故问。
玄桀组织了一下语言,道:
“我的意思是,你、不吃药?”
长孙绫兀自笑,取了祛痕的药膏出来:“习武之人不吃药,忍忍就过去了,你应该知道。”
玄桀当然知道这点,半晌才道:“可你是女人。”
她眉眼一挑:“你瞧不起女人么?”
玄桀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忙解释道:
“不是。我只是觉得女人应该……”
想了半天,他才顺畅又不冲撞的表达好自己的意思:
“女人总该被温柔对待吧。”
“你可以不把我当女人。”长孙绫毫不避讳的坐在他身边,帮他涂了药膏道:“看好了。这药的用量、涂法对疗效影响都很大。”
玄桀看了看她,她只是行为与一般女子不同。
譬如,他印象里,姑娘家们都喜欢把自己打扮得姹紫嫣红。她却常穿偏黑色的衣裳。
他也是第一次看见姑娘家随身携剑的。
但长孙绫确实是名副其实的美人,只是容色过于苍白,不像习武之人。
看他有些分神,长孙绫忽然贴近他,在他的脖颈处温温热热的吹了一口气。
玄桀惊地立刻偏过头去,不敢看她,脸顿时红了。
她怎么这么大胆、开放。
长孙绫被他的反应逗得开怀:“你怎么这么单纯,这就害羞了。这一点要多向你两个哥哥讨教啊。”
被她点破,他脸更红了,走又不是,不走又不是。
她轻笑问他:“你几岁啊?”
“我十九。”他低着头道。
若是以前,玄桀肯定会简洁的回答‘十九’,上次被她笑过一回后,他都开始刻意的回避两个字了。
她将药膏收好:“才十九啊,比我还小一岁。”
都说上将军玄桀孤僻,其实长孙绫倒觉得,他的孤僻并非是孤芳自赏。大约是渴望与人为善,却又不善于表达自己。
她主动凑过来:“不然叫我一声姐姐?”
长孙绫在女子中虽已经算是高挑,可是也才将将到玄桀的肩膀那里。他还比她高上这么多,让他叫她姐姐,他怎么好意思。
玄桀脸红了一红,没有说话。
长孙绫把药膏递给他:“你带回去用吧。连续用一月,伤痕就会淡很多,以后渐渐的就看不见了。”
他动作有些僵硬的接过:“谢谢…你。”
接过药膏的时候,他看见了她腕间的伤痕,其实他上一次就看见了,因为只要袖子一滑,露出来时,很明显。
“你腕间是习武的时候伤的么”他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不是。”她简短道:“他打我。”
长孙绫面无表情的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玄桀心里是十分惊讶的。
玄桀微愣道:“他?世子?”
她漫不经心笑,仿佛事不关己一般:“不然还能有谁。”
“你不是会武么?”他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是。所以绑起来打。”她把玩着手中的杯盏,水已经见了底,徐徐道:“不绑的话应该也打不过他吧。我天生不足,底子虚。”
难怪容色这样苍白。
玄桀沉默了。他刚回朝,对世子与长孙绫之间的纠葛并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