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默然片刻后,容珩先做出让步:“我重新给你做一碗。”
折回膳房之中,又重复了一次刻画入微的工艺。
容珩突然想起,以前有身边人问过他的,娶了慕衿感觉如何。
他现在想出一个答案:以前总想要个女儿。现在,也勉强算是遂愿了。
当然,外人问起来的时候,他还是面不改色的说:端庄自持,治家有方。
毕竟是自己当初没把持住娶回来的小霸王,就是再辛苦,也得把脸面撑下去。
这样来回又耗费了小半个时辰,容珩盛放好了酸梅汤后,正打算出去。
门却在他面前突然'啪嗒’一声紧扣。
听见外边听见一个男人叫道:
“好啊!方才我就看见膳房这里有可疑的人徘徊。现在可好了,给小爷我抓个正着。
深更半夜,胆敢来这里偷窃,不要命了是不是!那边的,还有那个守门的,你们通通给我过来捉贼!”
外边渐渐喧哗起来,似是议论,围了一众守夜守门的侍女侍卫。
外边男人恶狠狠道:
“过来把门给我开了。”
“我……”容珩刚说一句话,就被外边的男人打断。
“你什么你?不用再说了,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
在他的一声令下,一众侍女侍卫气势汹汹的拿着棍棒打算进来“捉贼”。一个中年侍女一马当先站在前面,打算亲自把门打开。
谁知道外边的人还没有开门。门自己从里边打开了。
容珩一双淡漠的眸子依旧毫无波澜:
“看够了么?”
为首的女人吓得腿软,跪地请罪,唯唯诺诺道:
“少阁主,贱婢,贱婢该死,不知道是您……”
容珩没有理会她,而是上前一步,看着后面一个以扇遮面的男人,面无表情道:
“言总管,久违。”
展开的扇子遮住了言慎的整张脸,他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亦没有拿开扇子,一如既往的平稳道:“少阁主,久违。”
言慎觉得自己实在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他带头来膳房捉贼,没想到英雄没做成,反而把自己的主子给捉了。
本想用扇子挡脸逃脱责任,竟然还被发现了,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顿了顿,终于拿开扇子道:
“少阁主,你是如何看出来是我的”
容珩淡淡扫了他一眼:
“因为你用的扇子是上次从我这顺走的。”
“……”
慕衿自然听听见了外边的动静。虽然知道这桩事是因自己而起,可还是忍不住想笑。
容珩回来之后坐在床畔,神色一如既往,没有提及外边的事。
慕衿喝了一口酸梅汤之后,将碗推开,皱眉道:
“我不想喝了。”
“怎么了?”容珩的动作顿下来。
他已经调整了水量,应该不会太淡。
她倒不是为了刻意为难她,孕妇的食欲反复无常也是常有的事。
“就是不想喝了。”慕衿十分嫌弃的用衣袖掩住口鼻。
容珩舀了半勺送到她唇边,放缓了声音哄劝她道:
“听话,就喝一点。”
“不要。你快拿走。”慕衿捂着口鼻推阻道。
见她十分嫌弃且不悦的样子,容珩只好将酸梅汤端了出去。
慕衿届时已有了些困意,对容珩道:
“我要睡了。”
然后就缩到了被角里。
她还真是无法无天。
他这何止是要了个女儿,简直是要了个祖宗。
慕衿见容珩脸色不太好看,也知道自己这回是胆大包天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于是,她又从被角里探出头来,道:
“你放心。我不会记仇的。”
容珩:“……”
几日后,慕衿忽然发现容珩换了一把扇子。
他虽然荣华富贵,但是这些细末的东西其实很少更换,尤其是随身携带的东西,若在身边用惯了,一用便是数年。
她仔细瞧了瞧。扇骨仍是以前用的,只是扇面不再是以前的竹石图,而是画了个白衣姑娘的背影,那姑娘黑发白衣,闲静温柔,浅浅羞涩似江南烟雨,甚是好看。
慕衿忽然想起来,这画以前她曾在容珩书桌上看见过的。
那时恰逢甄墨生辰将近,她还以为是送给甄墨的生辰贺礼。毕竟这样绝美的一幅白衣仕女,确实容易让人想起甄墨素衣翩然的模样。
不过慕衿记得,后来他是送了甄墨一对玉镯。
这画原来是做了扇面。
慕衿从来没穿过这样雪白的衣裳,一来是觉得与自己的气质不甚相符,二来是她天生不喜欢这样过于素净的颜色,总隐隐觉得不太喜庆。
她只喜欢色彩艳丽的缎子,多年来一直如此,只穿颜色鲜艳的衣裳。
但是此刻,她忽然觉得女子穿的这样素雅绰约一些,似乎也未尝不好。
至少甄墨这样穿,端庄淑雅的气质为人称道。甚至连她将来会做二夫人的传闻也不见得少。
别人说也就罢了。偏偏过个生辰,容珩自己还那么上心。
说慕衿心里没有任何感觉是假的。可是毕竟,还没轮得上她说他的不是。
少夫人的位置被她占去了,二夫人、三夫人的位置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垂涎呢。
现在她怀着孩子,不少女人等着看她身形走样,继而失宠的笑话。
她偏不给她们这个机会。
慕衿对自己身材把控的一向细致入微。该补的一点不少,多的一点不吃。
☆、乞巧
她必须要保证,容珩修长的手指触在她的细腰上时,感受到的是诱惑。
因为像他们这样的大户人家,别说三妻四妾,养个十七八个也不足为奇。
可她更有野心,她要的是,他的夜晚都只属于她一个人。
虽说欲望与情爱没有直接的联系。但是只有先勾起了他的欲望,才能进一步发展情爱。
随着时间的过去,她对容珩越来越了解。
容珩没有刻意掩饰什么,所以她很快的就了解了他的喜好。
三妻四妾有什么好呢?她也可以一人分饰两角。
人前,她可以是独当一面,帮他完成外交辞令的优雅少妇。
人后,她可以是偎在他怀里,千娇百媚的撒娇的小女人。
他喜欢她这样。
慕衿也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最最起码,以后等他们的孩子出世,她可以给他们的孩子争取到了更多和父亲亲近的机会。
大概这样真的奏效。总之,他来栖凤台过夜的次数越来越多。
慕衿妊娠的日子转瞬即至。
从午时等到未时,一盆盆血水接连不断地往外送。
慕衿在被中冷汗淋漓,仿佛有尖刀在腹部绞着。
她感觉有到着什么正在自己体中慢慢流失,分娩时痛不欲生的感觉让她声嘶力竭。
胎位不正,她差点丢了命。
慕衿想,这辈子她都不要再受这样的罪了。
不知过了多久,婴儿一声宛如歌声般的啼哭,终于让她拨云见日。
乳母将孩子抱来给她看了一眼。是个男孩,她自然高兴。
可是她现在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更别提说话。
她奄奄一息的伏在床上,容色苍白,虚弱的像一只折翅的幼鸟。
容珩进来看见的就是此情此景。
她是个不太愿意认输的人,还想强撑着起身,可是全身上下已经虚软的没有一点力气。
他眉目间没有多少欢喜的神色,坐在床前弯腰抱她,轻轻在她耳边吻了一下,很心疼道:“以后,我们不生了。”
她疼得很厉害。
但也是在这种时候才明白,以为经历过的疼痛此生难忘,而治愈这种疼痛记忆的是孩子父亲的温柔。
他很少这样。温柔不止这一次,但是这样情真意切的温柔是初次。
她难免有些心猿意马了。
可是……义兄对她早有防范,早年便就在她身子里种下蛊毒。
每月,她都要服用义兄亲自制作的药来解毒。
义兄要她将孩子作为筹码,她不肯。
义兄就断了她的解药,以此胁迫她,也让她好好想清楚。
这药药性迅猛,眼下才过去三两月,毒性便已经发作。
慕衿能够很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视力在逐渐恶化。
她看不清远处的东西,眼前总是像蒙了一层淡淡的水雾,终年不散。
她知道这解药只有江锦知道,就算她去寻医问药也是徒劳无功。所以,她也就将病情隐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