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覆将轩辕剑从锦盒中取出,交给玄桀:“这原本就是你的。现在还给你,也是物归原主。”
朝臣上下震愕不已,却无人敢妄言。
玄桀干涩道:“谢谢。”
剑柄上还有些温热,像是她的温度。
玄桀离开后,那些朝臣们议论纷纷:
“相国大人,他是乱臣贼子,你怎么能将国之重器交到他手上啊!”
“就是。万一他联合东夷倒打一耙,我们岂不是要遭殃了。”
苏覆没有理会他们,只是侧目问楚叙舟道:“你意下如何?”
楚叙舟冷静道:“长孙绫与东夷有深仇大恨,仅凭这一点,玄桀就不可能依附东夷。玄桀重情义,又是轩辕剑的原主,来日我们讨伐东夷,他必定鼎力相助。”
苏覆赞同的点头,遗憾道:“可惜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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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桀将这个孩子带回东邪是意外的。其实很多人并不喜欢长孙绫,在私下里对她非议甚多。
包括玄桀的亲信——左旭。
玄桀靠在椅上,像是要麻痹自己一般,酒一坛一坛的灌进去。
他还记得,第一次遇到她的时候,她泼了自己一身的水,却毫不害怕,神清气爽的对他笑。
她笑的时候像朗月入怀,总是神采飞扬,与众不同的美。
那个时候,他就觉得,这个姑娘,好像是天上来的。
后来,她又对他那么好。
她会关心他身上的伤疤,听他以前的故事。别人误会他的时候,只有她肯相信他。
他罔顾伦常喜欢她。
就算她后来对他冷淡了,他还是那么喜欢她。
玄桀痛苦的用手撑着额头,闭了眼似乎是要抑制住眼泪。
左旭跟着玄桀这样久,出生入死。
他不明白。
在战场上的时候,刀子刺在玄桀身上,那么深的伤口,玄桀都没有说过半个'疼'字。现在为什么要这样。
他看不下去,急急劝道:
“少主。您何必一定要为了这么个女人难过,她根本不值得您为她这样。是她误了您,才害的您走向邪道!”
玄桀的声音已经哽咽:
“左旭,我知道别人怎样想我,暴虐,愚蠢,为了一个女人自毁前程。但是我不在乎,也不后悔。
因为在我众叛亲离的时候,她选择了相信我。不论最后结果如何,我都不想诋毁曾经拥有过的美好。”
左旭神色有些动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玄桀仿佛陷入深不见底的悲伤:
“唯一让我遗憾的,就是阿绫有一次问我,如果命运可以选择的话,我会不会放弃她。
她那么坚强骄傲的人,第一次那么卑微。只有那么一次,可我没有回答。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说不会。
我知道她不是完美的,她也有缺陷,但她是那个时候,唯一能给我希望的人。”
大概很多人都会觉得长孙绫才是将玄桀推向深渊的罪魁祸首。
其实不是这样,返璞归真后才发现,她是他最后的救赎。不是因为得到她才走向堕落,而是因为失去她才坠入深渊。
☆、心上人
谢殃等人追随轩辕剑的踪迹,到了东邪内部。
轩辕剑辗转多次,最终回到了玄桀手上。
这似乎不是谢殃所期待的结果,但一切已成历史的定局,谢殃不能逆流而行。
他们在东邪待了数日,轩辕剑似乎真的沉寂了下去,不再漂泊四方。
其实这本身也无可异议。轩辕剑是玄桀用命夺来的,现在只是物归原主。
他们在离开前最后看到的一些,便是玄桀的变化。
玄桀自那以后再也没有碰过东邪术法。
就算再痛苦,他也不再作践自己的身体。他要好好活着,看着欢欢长大、亲自送她出嫁。
那时欢欢才十来个月,还不太会走路。
玄桀就让她靠在树干上,然后蹲在六七尺外朝她张开怀抱,看着欢欢蹒跚着扑到他怀里,一点一点的教她走路。
每当夕阳西下的时候,暮光下的长石阶总有一长一短的影子。
他牵着欢欢的手,不厌其烦的把她又一次塞到嘴里的手指拿出来,和她说话,教她走路,陪她走过每一个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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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绾等人,最终还是随着土豆离开了。
在她以为,这一切终于尘埃落定的时候,其实一切才刚刚开始。
他们是在离开时的那个小屋醒来。
窗外依旧一轮静谧的月,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倘若不是众人醒来的时候,相视的眼神多了几分迷惘。
他们或许真的会以为只是一梦南柯。
无言歇了一晚。
次日,谢殃决定:“我们去瀛洲。”
瀛洲,是东邪的故址。
东邪本就偏远,前往东邪的道路更是冷清而崎岖。
不知道是从何年起,东邪已经作鸟兽散。
但是卫绾可以肯定,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如今,至少近百年来,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的是纵横阁。
然而东邪依旧是个敏感的词汇。
当年叱咤风云的东邪术法被人视为不入流的旁门左道,却也令人闻风丧胆。
谢殃出行时本就带了不少随侍,而这路途上几乎荒无人烟,难以找到可以让他们寄居的客栈酒家。
好不容易在东邪附近找到了一家药铺。店家好心,答应让他们在这里住上一段日子,却执意不肯收下钱财。
无奈之下,谢殃只好决定,帮店家去附近的山上采药,作为答谢。
自从回来之后,梁九八的架子又端了起来,敲锣打鼓般的叫喊,把众人聚在一起。
“听好了!听好了!过两天要上山帮店家采药,采了有饭吃,不采没饭吃。到时公子亲自检查,都别偷懒!”
卫绾本来是认真听着的,见远处土豆好像快掉到泥地里去了。
她赶紧蹭蹭蹭的跑过去,把它拉回来。
那边有人问梁九八:“具体是什么时候?”
梁九八思考了一下:“宜早不宜迟,还是明天吧,晨起就去。”
于是,次日,除了卫绾以外众人纷纷起了个大早,上山采药。
梁九八沉默寡言的采了一上午的药。
午间的时候,他们才三五成群的回来,依次接受谢殃的检视。
梁九八不动声色,直到轮到他自己到谢殃跟前时,梁九八突然惊慌失措的回头,大惊失色的回头对众人喊道:
“卫绾呢?卫绾在哪?卫绾怎么不见了!”
谢殃:“……”
叫声响彻了整个山林。
卫绾此时正在太阳的照耀下醒来,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起床。
好久都没有这么安心的睡过了。
卫绾洗漱好没多久,就到了店家用午膳的时候。
谢殃已经替她盛好了,将一碗香喷喷的饭端给她。
才刚睡醒,就能吃这么好吃的饭菜。对于卫绾来说,简直是人生幸事。
卫绾刚动筷子,突然发觉有什么不对,有些奇怪的问谢殃道:“难道你不吃么?”
谢殃的笑似通明的琉璃般清澈:“我今天不是很饿。”
卫绾'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忽然发现大家都在看着自己,没有动筷。
尤其是梁九八,脸已经红成了猪肝色。
她目光在四周扫过一遍,不明觉厉,于是自己拌着筷子,热络氛围的点头道:“吃!吃!”
随后,卫绾就埋头吃了起来。
专心致志吃饭的卫绾全然没有看见,门外的颜七端着一碗饭,正想进来,碗上还放着两双筷子。
可最后他止步与门外,目光落定在屋内,僵直了身子。
是夜。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
谢殃沿着清泉走向枝桠交错的老树,枯藤缠绕在树干上,被迷离月色笼罩,仿若幻境。
颜七立在树下,谢殃目光平和:“你找我有什么事?”
颜七淡淡道:“你应该已经调查了我的身份吧?”
谢殃微微摇头道:“没有。不过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应该是东邪里某位少主的后裔。你此趟前来,是为了找到轩辕剑,复兴东邪吧。”
他一席话说的极为平静,似一泊静水。
“是。”颜七大大方方的承认:“我知道这些你总会知道。但是有一件……”
颜七深吸了一口气:“当时阿绾撞到你,其实是我故意推的。你事后回想起来,应该不难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