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守自嘲的笑笑,“想我筹谋了这么久,所有心血付诸东流,百两黄金,百两黄金就足以动摇,这是什么女人,这是什么娘亲!”
许流深不干了,“你娘说我娘上门去讨金子,爹就全盘相信吗?”
“你以为爹那么蠢吗?”许知守回呛,“安置她的那处屋子荒无人烟,平日里一切用度都有专人送去,不可能得知我娶亲的事。”
“事发后我马上派人私下兵分四路朝四个方向去追,都没结果,又差人去郊外,屋中一切如常,只有两个婆子在那里。据她们说,后来因为我去的少,你娘经常疑神疑鬼的以为我要抛下她,有一日她非要独自去散步,婆子们以为她心情不佳想静静,就由她了,可能就是那时候她偷跑进城来寻我得知了萧南烟的事。”
“再后来没几天,刚刚足月她就发动了,生下孩子后不久,突然来了不少人连她带孩子一起接走了,婆子进城得知萧南烟刚难产离世的消息,不敢贸然来找我,只能跑回去守在那里等着。”
“那两个婆子呢?就不可能收了钱财撒谎吗?”许流深压着火追问。
“且不说为父对她们二人有着大恩,说句救命之恩并不为过。她们若是图钱,大可直接去禀告你祖父母,为何还伺候到她生产,人走以后还等在那里!后来那两个婆子被收进府中带过你们几年,若她们得了好处,哪还用伺候你们两个!”
许知守捧起碗整碗干掉,许流深这才发现,他身边已经空了两个坛子。
“簪子,还有那簪子,”许知守提起簪子眼神更赤红得要滴血,“想我许知守一门三相,一生说一不二,从未对哪个女子说过如此恳切的话,全都说与她听了,从未为了谁甘愿赔上名声、忤逆父母,也都为她做了,到最后……”许知守打了个酒嗝,“到最后,只剩她还我信物,舍我儿女,绝情而去……多狠哪!”
许流深一看他情绪快要崩了,暗道一句不好,许光尘与她同时向父亲伸手,接住了差点闷头倒在桌上的许知守。
“太激动了,上头了,我还有事没问清楚呢。”许流深摸摸父亲,呼吸和脉搏无大碍,叫来家丁将他送回房休息。
“煮些醒酒汤。”许光尘吩咐他手下丫鬟,扫一眼许流深,不知说她还是说自己,“为了套话把亲爹灌成这样。”
许流深心虚的吐了下舌尖,惭愧道:“儿女在身边,坑爹每一天。”
这顿午膳不知不觉从中午折腾到了天擦黑。从许知守房里出来,许流深把苏蕴那里听来的版本也说给许光尘听。
“你意思是,他们两人各执一词,都觉得对方负了自己。”许光尘一筹莫展。
许流深:“对,现在成了罗生门。”
许光尘:“什么门?”
许流深:“啊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祖父祖母早就不在了,现在知情的,怕是只有那两个婆子,你还记得小时候带过咱俩的有什么人吗?”
许光尘一脸不耐:“我怎么可能记得那么久远的事情。”
许流深不以为然:“那可不见得,我都还记得你小时候在院子里捡到好东西偷偷藏起来吃还不给我,后来发现是狗屎,爹把你丢给下人刷了八遍牙洗了三回澡,真的你再好好想想……”
许光尘:……
我想,我想个屁!
许流深窃笑够了突然一拍脑门儿:“哎呀我怎么忘了!其实那两个婆子,有个人应该也知道!”
“谁?”
“听叔啊!”
二人对视一眼,拔腿朝外院走去。
见了听叔,他们还没开口,只见听叔气喘吁吁的说道:“快,少爷小姐,快去接驾,太、太子殿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捋逻辑好烧脑,我看看今天能写完尽量二更哈~
抱大家~
☆、外人
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暗,宰相府中却是以让人眼花缭乱的速度迅速上灯,把每个角落都照的灯火通明。
当所有人都如惊弓之鸟般跳起来冲向府门口时,只有两人例外。一是听叔怎么都叫不起来的许知守,二就是好像被狗追一样撒腿逃回静园的许流深。
不打招呼就现身的都是耍|流|氓!
许流深来不及多解释,在三元四喜五福诧异的眼光中迅速给自己来了一套美黑加点痣的操作,松松腰带套了层棉衣,整个人立马膨胀起来——真的是字面上、形态上的膨胀。
一路小跑着去了前堂,额头都冒了汗,今日府中上下自她进门那刻起,就没人提过一句“太子殿下”,按照礼制本该改口称她为“太子妃”的,大家也集体失忆一般,统统默契的还唤她大小姐。
许流深差点以为又回到她刚穿来的时候了。
进门之前,她放轻脚步大口深呼吸几下,宝莲叫着“大小姐且慢”,一边拿出手帕擦去她额头薄汗。
走进门时刚巧听叶枢在说话,声音好听,语气却带着几分傲慢。
“国丈这是喜不自胜,喝多了吧。”
许流深进门,叶枢刚好问这句。
意思她嫁入东宫,许知守就该范进中举似的欣喜若狂?
许流深提着瓜子走出麒麟殿时那股气又窜上来了。
不想来你就别来,来了你又要阴阳怪气,寻衅滋事罪了解一下?
“并不是。”
“并没有。”
许流深和许光尘异口同声,相视一顿。
妹妹这幅尊容可把许光尘震得抖了抖,他掩住心中疑虑,抢先对叶枢拱手道:“启禀殿下,实不相瞒,自舍妹出阁那日,父亲大人就茶饭不思食不知味,有时还黯然伤神的在妹妹的静园中独坐,今日太子妃归宁,父亲喜忧参半,心事重就多饮了几杯,谢殿□□恤父亲年事已高,准他歇着。”
叶枢戏谑的看看许流深,不知她是跑的还是也喝了酒,小脸黑红黑红的。
“国丈倒是忧伤何事啊?南下治水去也不曾听闻他受儿女情长所累啊。”
“还不是舍妹从前风评无辜受害,父亲担忧自己人微言轻,女儿又不会讨人欢心,万一在天子脚下冲撞了贵人,或是被哪个有眼无珠见风使舵的给轻贱了,为人父为人兄的,心疼也无奈不是。”
许光尘言辞卑微,说得简直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堂堂一朝宰相他说是人微言轻,那其他满朝文武都该把嘴给糊上。
又说许流深不会讨人欢心?能不能说句公道话?
行走京城多年,你妹是靠讨人欢心混的吗?明明是凭实力叫人闻风丧胆的你特么敢说个不是?!
至于说“轻贱”她的那个“有眼无珠见风使舵”的,不就是指桑骂槐的挤兑他吗。
叶枢想的,许流深也体会的一点不差。
许光尘会替她说话,够新鲜。
可这感觉又很熟悉。
就像是以前上学时不耐烦的问她,
——喂,大鼻涕精爱哭鬼,哪个兔崽子又揪你辫子了?
然后扭着鼻青脸肿的“兔崽子”来她面前按头道歉。
他哥穿越过来不着调归不着调,这嘴皮子功夫可是一点不拉胯,阴损又直白,深入浅出的让你挑不出毛病来。
不做律师可惜……
不对,划掉。
哥还可以重操旧业做讼师啊!
许流深忍不住弯弯嘴角,这小动作没逃过叶枢的眼睛。
“那是国丈多心了,太子妃便是在后宫,位分也仅次于母后,有谁敢随意轻贱她。”叶枢轻描淡写一句带过。“倒是太子妃你——”
许流深嘴角弧度转眼消失不见。
“本王许你出宫,但为了你的安危,嘱你戌时前回东宫……”叶枢话到嘴头收一半,用眼神呿着她。
听听,这冠冕堂皇的,好像真担心她死活一样。
“谢殿下关心。”许流深盈盈福身道,“臣妾与父亲和哥哥多饮了几杯,父亲醉了,做女儿的不好不管。再说答应殿下的是出去玩会在戌时前回去,可今日臣妾是回门省亲,自然不必忧心安全问题,殿下国事繁忙,叫您分神实在是臣妾的罪过了。”
听得懂人话,应该就不难理解她明里暗里的在给“回门”划重点,捎带着指责他一句。
许流深不知太子突然到访是何用意,这番驳斥他的话说完,叶枢没做声,许光尘也好整以暇的喝着茶,根本不打算拦着。
早上一听下人通报大小姐只带着宝莲回来,许知守脸色就不好了,吩咐上下不许提太子殿下,别让她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