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雪(23)

作者:流亡贝壳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他是一群无头苍蝇似的小人物捧出来的神,此刻,要在一处郊外的厂房里决定他们的生死。

“给这些汉奸头目一个教训,自然能够以儆效尤。”言荣倚在锈迹斑斑的栏杆上,居高临下地将目光依次滑过傅柳姜与杜少审。

“我他妈又不是汉奸!”杜少审嘶吼,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把头浸到水里,腰上被狠狠踹了一脚。

“你不是汉奸,却也没做什么好事…带上来!”

在他们惊诧的目光中,丰雪脸色惨白地走上高台。

果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陷阱。

“丰雪!”杜少审目眦欲裂,“丰雪!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丰雪!”其声之哀切,更甚于在定原深巷中苦苦寻觅的时候。

“说。”言荣举着重新收来的M1906,敲了敲铁栏杆,“当当当”的声音,还带着嗡鸣,对着杜少审扬了扬手腕,“叫他闭嘴!”

旁边的人随便找了张脏兮兮的布条塞进他的嘴里。

丰雪的脸变得更白,开口时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他…他叫杜少审,以前是…是我们家的学徒,我的哥哥和父亲去世之后,我从海外回来…”说到此刻,喉结紧张地上下动了动,带着审慎又怯懦的目光又向言荣看了一眼,才继续说道,“我委托他代理我出面,处理一应事务…但他趁机修改了委托文件,侵占…侵占了我的财产…”

杜少审的头在水缸边沿狠狠地撞了一下,似乎在表达抗议。这不仅是一个私设的不合规的刑堂,更是一个毫无公正可言的一言堂。他带着满身的罪孽进来,可他们首先要洗净的却是他对丰雪最珍贵的情感。

让丰雪来亲口控诉他,在一堆不相干的杂碎面前!

“还有呢?”言荣冷冷发问,“你不是说,不仅有财产方面的侵害…”

“是…”丰雪又咽下一口唾沫,睫毛频颤,似乎很不习惯在这样的场合下接受盘问,又或者是他自己也没料到,答应帮助他的人,却在此刻有意无意地令他难堪,“还有…尊严上的侮辱…”

“什么叫尊严上的侮辱?说通俗点,让大家都能听懂!他是打你了,骂你了?他强暴过你吗?”

周围的人一阵哄笑。

丰雪沉默,站在离言荣半步远的地方承受着无数道戏谑与不怀好意的凝视,他整个人都僵住了,一动也不能动,这场审判中,他的角色好像并不是无辜的受害者,倒更像一个不检点的有罪之人。

傅柳姜看到高台之上的人被逼得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酷似丰因的领头人却并没有因此而放过他,“回答我,他强暴过你吗?”

咬着牙,可牙齿还会“咯咯”地发抖,丰雪哀求地注视着眼前的人,希望这场所谓“正义的伸张”能够就此结束。

“说话,没有证据,我怎么帮你啊?”言荣的声音忽然变得很温柔,仿佛丰雪此刻的“证词”真像他说的那么重要一般。

“是。”从牙缝里挤出一个音。

“几次?”

丰雪悚然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眼前的这张脸。他真的是哥哥吗?哥哥真的在他身上吗?为什么有哥哥在,却还会故意使他产生这样羞耻的痛苦?

“他强暴了你几次?”问询的声音越是温柔如水,台下所聚集的乌合之众就笑得更大声。他们根本不是什么进步的劳工组织!简直就是一群流氓!

丰雪闭紧了嘴,转身想退下高台,两个保镖似的人却拦住了他的去路。

杜少审不知道什么时候擦着水缸的边沿把布条吐了出来,声嘶力竭地怒吼了一声,“我用了迷香!他根本不知道!”

丰雪悚然合紧牙关,扶着栏杆都撑不住似的,彻底瘫软在地上。

言荣似乎对杜少审的表现感到满意,没再继续逼问丰雪,也没再叫人把他的嘴重新堵上。

“很好,如果大家都像你这么配合,事情就好办多了。”

杜少审想恶狠狠地一眼剜过去,却因为头颅充血,连白眼都翻不出来。

“那你来说,你和他都用过哪些姿势?”

这个问题直白到连围观的人也笑不出来,尴尬的表情都凝在了脸上,忍不住开始觉得这种审问多少有点变态。

“凡是你能想到的…都有…”亲口在丰雪面前承认了他难以启齿的卑劣行径,话出口的一瞬间,杜少审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胸腔的附近碎成了很多片。

丰雪死死地捂住嘴,才使自己没有漏出哭声。

“别怕,阿雪,这就替你报仇…”一只宽厚的手掌却温和地拍了拍他的头顶,“既然都有,那就别挑了,把他带下去,每种‘姿势’都试试…”

杜少审被押到了旁边的房间,很快响起惨绝人寰的哭叫声。

“这就是屡教不改,偏要做贼的代价。”

枪管又在栏杆上敲了敲,权做“结案”的仪式。

是结束,也是开始,众人的目光都移到了傅柳姜的身上。

“那么,到你了。”

第42章 第十四张:紫丝罗带鸳鸯结(中)

“我听人说,你从前也是个硬骨头,怎么硬骨头软起来,跪得倒比刚刚那个贼还快?”劳工们又在起哄,不堪入耳的鄙夷与谩骂却也并不全都是污蔑。

傅柳姜保持着倒悬的姿态,不说也不动,冷冷地注视前方,尽可能地减少身体的自主晃动。

言荣对丰雪伸出手,极有耐心地等他把手放上来,“走,我们近点去看看他…”

可丰雪只是一味回避他的搀扶,两手都攀在生锈的栏杆上,鼓起了青筋。

“怎么,我为了你费心准备了这么多,你连赏光看上一眼都不肯?”附身下来看向丰雪的眼睛,“你和丰因那些事情,他都既往不咎了,你还在计较什么?”

说着话,却忍不住被丰雪颈间的发丝所吸引。头发略微有些长了,散在领口附近,有些匿进去,有些落出来,显得很不齐整。伸出一根手指去把那些不听话的发丝一并撩起,指甲轻轻擦过皮肉,带来轻微的刺痛。

丰雪防备地退了退。

看来言荣和以前的杜少审一样,在白天还是有自己的意识的,只是会受到丰因的影响,因此刚刚的举动,也许并不完全是丰因的本意。

他打量着眼前这个半是陌生半是熟悉的人,小心翼翼地扯住了他的手。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明知道丰因的存在,却肯与另一个灵魂共存。

得了他的回应,言荣一笑,对着台下吩咐道:“把人放下来,我亲自来审,时候不早,你们先去休息。”

又转过身来对着台上两个有如铜墙铁壁似的保镖道:“你们两个也是,今日辛苦。筹来的款项,会一分不少地计入工会的账目。丰小少爷感念诸位的仗义协助,相信他一定不会亏待大家!当初说好的数目,一分都不会少吧!是不是啊,阿雪?”

丰雪茫然地点了点头。言荣并没有和他说好什么数目。

但他的手下们却好像对他的话深信不疑,面怀喜色地涌出大门。也许做着造反成功的美梦,也许是发财的梦,也许这两种梦其实是同一个。

他有些呆呆地被言荣领着走下台阶,来到了傅柳姜的面前。

傅柳姜半倚在水缸旁边,没有挣扎,也没有试图逃走,静静地坐着,不知道是在恢复体力,还是颓丧地放弃了反抗。

言荣绕着他转了半圈,仔仔细细地看过他的眼睛,却发现还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你很沉得住气嘛…”嘲讽地开口。

“有人托我调查一件事。他提醒过我,你的嘴很难撬开。但在我看来,是他以前没有用对方法!你瞧,今天两个当事人都在!那事情不是就变得很简单!我撬不开你的嘴,我还撬不开他的嚒?”

单手凌空一指,指尖正对着丰雪的鼻子。

“跑!”傅柳姜说了来到这里之后的第一个字。

丰雪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明明前一刻眼前这个人还在温柔地牵着他的手,后一刻却能忽然变脸,一把揪住了他脑后的发丝。

呜咽未闻,下一刻口鼻便没入水中。

“毒是我下的,到今天,我的答案依旧如此。”言荣一开口,傅柳姜就明白了他口中所谓的“调查”意指何处。只是没想到丰因所委托的人,居然真的会向丰雪出手。

言荣把丰雪的头堪堪提出水面,像一条毒舌一样贴近他的耳朵,笑着问,“是吗,丰雪?还记不记得四年前你是怎么背叛你的亲哥哥,下毒害他惨死?不是你,就是他,毒到底是谁下的,想好再说!眼前这个人,把罪都揽下来…你不知道,他替你承担了多少…你还忍心继续让他替你扛下去吗?我说过了,丰因会既往不咎的…可他想听一句实话,否则,他不甘心啊…连死得不能死得瞑目,不是很可怜吗?别只顾着自己,有时候也睁开眼睛看看别人,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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