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幼萱听到外头台阶上的脚步声,她心中惶然,自然向着自己夫君。原二哥平时那般温润的人,但是二哥打她夫君时的狠劲……她也不是没有见过。

虽然关幼萱心中总不服气,总觉得自己夫君不该被打,但是自从她嫁过来,她不知道见夫君被打了多少次了……二哥哪里都好,就是太喜欢打弟弟了!

关幼萱回头见原霁吐了一地的瓜子皮、果子皮,根本没法收拾。说是她一个人吃的,原让也不信吧……关幼萱只好硬着头皮匆匆出门,原让心事重重地站在门口,正要抬手敲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关幼萱笑容有点儿僵:“二哥,你来看夫君么?但是夫君还没醒……他还在发烧呢,医工说让他不要吹风受凉了。”

她言外之意,是委婉地拒绝原让进屋。

往日原让定然会看出小淑女的小心思,但今日原让心不在焉,并未注意到。关幼萱堵在门口没有请他进去的意思,原让本身也没有进屋的打算。

原让低声对关幼萱说:“你照顾好七郎,七郎醒了后,凉州的军务让他不要耽误了。我出去办点儿事,可能一段时间都不会回来。”

关幼萱讶了一下,道了好。但是身为七夫人,关幼萱尽责地多问一句:“二哥要办什么事啊?”

原让笑了笑:“私事。”

关幼萱注意到,原让的衣裳换了,他换上了方便行动的武袍,冷不丁地在她面前有了武人的样子,不复平日那般总是一身文袍、倒茶赏雪的文人形象。

原让腰间悬剑,“十杀”立在庭院一屋檐上,静默屹立。

原让转身离开,关幼萱关上门就回屋找自己夫君。她到里屋的时候,原霁已经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原霁起身开始穿衣服:“我要去看看。”

关幼萱:“夫君!”

听出她语气中的“不赞同”,原霁抬头解释:“萱萱,我二哥此人,他一生是没有私事不能对人讲的。他整个人活着,就是为了凉州,为了我……他哪有什么私事?他肯定有什么事瞒着我们,我要去看看他。”

关幼萱:“我不同意!你受着伤,现在应该养伤。医工说你最好不要再动武了,最好不要出门了……”

原霁:“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

关幼萱盯着他,忽然开口:“那我去。”

原霁抬头。

关幼萱:“你给我兵马,我代替你出门一趟,总成吧?我不喜欢你出门,不希望你动武。在我的判断中,原二哥即便真的有什么心思,我们有兵马,也足以解决。除非他要单枪匹马去刺杀木措,才需要你动武去拦他……不然,我们根本不到你必须出门的地步!”

关幼萱:“夫君,好好养伤。”

原霁看着她,他手还搭在腰间皮革上,皮革锃亮的光,托着少年紧窄精瘦的腰身。一会儿,原霁笑了笑,坐了回去,关幼萱松口气。

雪漫大道,四方银灰。

封嘉雪牵着一匹马,艰难地行在雪道上。风雪呼啸中,她忽地从马侧皮囊中抽出一把刀,身子一翻,手中长刀迎上四方扑来的官兵人马。瞬间,数十人将她围在其中。

封嘉雪沉着冷静,她从地上跃起,手中刀擦过雪地,几个呼吸间,就与周围人过了数十招。她拼着力砍杀了几人,但围着她的人紧追不放。一把刀从斜刺里飞来,砍在她肩头,力道更是撞得她向后飞倒,摔在雪地中。

封嘉雪擦掉唇角的血。

官兵们却很冷静:“云麾将军封嘉雪,她已受了重伤,兄弟们莫慌,我们很快就能拿下她,向朝廷复命。”

他们对着封嘉雪:“封将军若是有冤屈,跟着我们回长安面见圣上,何必闹成如此地步?你敢违抗圣命,公然抗婚!”

封嘉雪淡声:“没有冤屈,看不上梁王妃罢了。怎么,看不上的事,你们也管?”

官兵们见她冥顽不灵,当即也不再手下留情。他们与这位女郎追杀一路,中间不知死了多少人,终于在此将人追上。他们再与封嘉雪杀了数十招,一人抓紧机会,一脚踹在女郎手中,终于将女郎手中的刀踹飞。

封嘉雪跪在地上喘气,发青的、颤抖的手按在雪地上,她几次想起身,可惜实在没有力气。

周围人互相看看,当即一同迎上,他们手中的刀即将挨上封嘉雪时,忽听到风雪深处,急促凛冽的呼啸声越过风雪。有经验的武人当即跳开,男人们抬头,眼睁睁看着寒风中,一个青年郎君骑马而至,手持长弓。

一道黑影从天上飞下,向他们扑来。

官兵们不认识那青年,却认得这黑影,他们脸色大变:“凉州的侦查鹰!你是何人!”

封嘉雪喘着气抬眸,她冷得打颤,冰霜冻在眼睫上,恍惚得如同深陷一个梦中。在她这个虚幻的不真实的梦中,原让从天而降,跳下马,向她走来,向她伸出手。

即便在她梦中,她也未曾想过他会出现。

而他衣袍微扬,挺拔巍峨。熹微雪光中,“十杀”在空中盘旋,他一步步向她走来。

第88章

原让出现时, 追杀的朝廷官兵未必见得认识原让。然而凉州独有的“侦查鹰”,谁不认得?

是以,原让必须将这些人都杀光。

夜里, 原让处理完尸体, 扶着封嘉雪寻到一处猎户于山脚下所留的屋子休憩。封嘉雪状态已经极为不好, 整个人昏昏沉沉。她发着烧,并未将原让大杀四方的英武气概看到眼中。

原让扶她在屋中坐下, 看她蜷缩着发抖、明明脸颊被烧得通红、唇色却苍白干皮的样子,他心中不觉一酸。他想是发生了什么样糟糕的事,才将一个威风凛凛的女将军,逼到这般境界?

明明去年她与自己告别时, 仍是飒爽潇洒的模样。

“阿雪, 阿雪。”

封嘉雪浑噩中, 听到有人这般唤她。这把声音,在她的记忆中温和万分,让她霎时想到幼时——

她跟随父亲去长安城中办事, 父亲教训她有点女孩儿样, 斥责她不许再和男孩儿打架。但是封嘉雪仍然招惹了原霁, 她看到原淮野身边那个锦袍玉容的小子, 便不顺眼。

她以为自己如逗弄其他长安贵族小郎君一般,让那个小子见一见天高地厚。原霁那时候个头还很矮,年岁比她小,力气也没她大。封嘉雪长大后多少次好笑, 想自己怎么会那般欺负一个小孩子。

说来说去, 不过是因为原霁左边一个原淮野, 右边一个原让, 让她嫉妒罢了。

封嘉雪招惹了原霁, 打架也不算打赢,毕竟小狼崽子无论如何都不认输。封父拖拽着封嘉雪去公主府上道歉,拿鞭子抽她,封嘉雪一声不吭。

那时,便是原让出现,他蹲在跪在庭院中的少女面前,拿着帕子给她擦脸,笑:“阿雪,你怎么这般倔?痛不痛?”

之后,封嘉雪跟着原让玩了几日。她和原霁争抢原让的宠爱,原让心里分明偏原霁很多,让封嘉雪落寞万分。但是回过头的时候,原让对她笑一笑,夜里跟她谈心,替自己弟弟说话……

抱着膝盖独坐的少女心想:分明他句句向着他弟弟,可是打过架后,只有他会来问她疼不疼。

她家中兄弟觉得她是怪物,怎么会疼;她父母头痛她怎么是个野小子性格,就期盼她会疼,好不要打架拿起女红来。

这些年来,封嘉雪走得很寂寞。

封嘉雪迷糊着颤声:“我好冷。”

原让将炭火搬过来,思量一二,他让站在屋外树上的“十杀”去巡逻放哨。“十杀”走后,原让迟疑一下,还是扯开了女郎的衣领,将她衣袍向下拉一分。

他不敢多看多余的地方,垂下眼,将她拥入自己怀中。他前胸贴着她后背,将自己身上的热源传给她。同时,他手贴于她心口,徐徐地,将源源不断的内力传入她心口。

正是这般的内力消耗下,封嘉雪渐渐有了知觉,身体也暖和起来。她睁开了眼,神色不动,眼睛已看到贴在她心口的那只郎君修长的手。他的手很瘦,骨节微凸,指腹间还有些薄茧。

习武人都是掌心有茧,只有他这种弃文从武的人,才会指腹有茧。

后颈耳际处,男子的呼吸,一次次地拂在耳上。

封嘉雪没有动。

她知道后面的人是谁。

后面的人也没有动。

都是习武人,封嘉雪一睁开眼,原让就知道她醒了。他并未松开她,手仍贴着她心口,给她传内力。二人以这般后拥的姿势搂于一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如何亲昵。

伊人睽睽小说推荐:

耽美作者主页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