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是这样。
“顾何,”他继续说着,“你和别人很不同,最开始是你身上那些不同吸引我的,好奇心之后便是挫败感。渐渐地,我发现,我解过那么多难题,却唯独对你这道白纸一般的题目束手无策。顾何,你那么冷、又倔。看着温柔,却浑身都长满软刺,碰一下就要流血。但即使是这样,我却……”少年望向冰面,居然有些忐忑,“却还是想骗你牵我的手。”
沈澈的手只是轻轻扣着她,顾何的心却像被什么狠狠抽了一下。
犹豫片刻,她反手握上那只手——紧紧地,不愿放开那一种。
“我撒谎了,阿澈。”她带着哭腔说。
“……什么?”
“我撒谎了。”顾何看着他说,“你教给我的题目,我其实都会,是我自己故意不做的。”
上初中的时候,只要考了第一名,孟季凡就会加倍折磨她,但为了能考上韶高,她并不敢有半分松懈。等到考上韶高,顾何几乎是一下子就体会到了自己和别人的差距,听不懂的物理课,做不对的数学题,不变的是,这依然是她和孟季凡的较量。刚开始,她是真的不会做,到了后来,为了躲避霸凌,顾何主动去找沈澈改低分数,再到后来她知道沈澈没那么好骗,甚至只能主动空题。
家长会那件事让她彻底明白,孟季凡霸凌她这件事和她考多少分并没有本质关系,她惹他不爽,他会霸凌她;任何人惹他不爽,他都会霸凌她。测试她到底多能忍,或许已经成为了他可悲人生的一大恶趣味。
现在在她十五年的生命中,出现了如月光般的璧人,比起保护自己,她有了更重要的事,那就是不让沈澈感到失落,这种消极的情绪不应该因为自己的软弱无能而出现在他身上。
沈澈明显呆住了:“你……说什么?”
“我说,”顾何有点哽咽,“我撒谎了。”
“不是这句。”
“……”
“你叫我什么?”
顾何的脸几乎是一瞬间就红了,她皮肤很白,此刻却连脖颈都变成了粉色。
“阿澈。”她贝齿轻叩,一次一字说。
“大点声!”沈澈命令。
“阿澈!”
少年大声“诶——”了一下,拉着少女在冰场驰骋起来,风从他的耳旁吹过都像是祝贺,他像是又回到了八岁那年的冰场,和当年那个小男孩一样,终于找到了一生挚爱的珍宝……
*
高二的物理竞赛学生们正在准备冬季集训的事情,盛福叫沈澈也跟着,因此沈澈最近忙着学竞赛和补物理实验,一天有半天时间都在高二竞赛班上课刷题,连盛敏瑜看了都感慨了一句这位澈神过的不是一般人能过的生活。
顾何很自觉地不去打扰,期中家长会之后,她借口近视程度加深了换了座位,成功远离了孟季凡。却在某次大课间操之后,收到了一张发.票,上面写着两百碗牛杂粉,金额一共是两万块钱。
发.票下面还有一张手写信,信尾右下角的落款写着顾庆阳,顾何父亲的名字。感谢信上写道:
【敬爱的孟先生:小店小本经营,诚信待客,感谢您的惠顾和光临,祝您用夕愉快。】
‘夕’字被人圈了出来,用黑笔在一旁写着正确的‘餐’字,然后下面又批注了两个字——
农民。
顾何的脸看不出表情,她将感谢信叠好,抓起那张发.票联,转身向教室后面走去。
教室后排,孟季凡还是那样半悬空地坐着,他似乎毫不例外顾何会来找他,只不过这女孩今天颇有些奇怪,说了句出来谈谈就径直走出了教室。
韶高体育馆二楼背面的墙体外有一条窄窄的露天过道。这里本来是用来堆体育器材的地方,因为年久失修早已废弃。本应该是人迹罕至的地方,却因为隐蔽性好,成了韶高很多学生打架、抽烟、泡妞、谈恋爱的不二圣地。
过道上,顾何看着操场上三三两两游荡的人群,平和地开口:“孟季凡,我建议你去看心理医生。 ”
孟季凡当场有些愣住,顾何并不看他,只自顾自地继续:“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你叫那个女人来给你开家长会,是嫌你家不够乱还是嫌她不够给你丢脸啊。”
“当然是老情人见面,分外眼红啊。”孟季凡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然后漫不经心地吹了吹,“我可手下留情了啊,早知道我就该把外卖的客人姓名写成何秋萍。”
顾何转过身上下打量着他,讥笑道:“孟季凡,你不敢。”
他们彼此都很清楚,顾何其实并不是什么忍气吞声的性子,能忍受孟季凡霸凌这么久,只是因为不想让他告诉顾庆阳何秋萍也在韶城这件事。父亲是她唯一的软肋,孟季凡要是将这一根软肋也拿掉了,就再也没有威胁她的砝码了。
“何秋萍先是抛弃了我们父女,后才是做了你父亲的小三,成为你的继母。我和你无冤无仇,之所以忍你,是因为我不想你还有那女人打扰我爸爸平静的生活,你要是敢越过这道红线,我就拉你一起下地狱!”
顾何的语气很平静,但她话音未落,男生一个窝心脚就把她狠狠踹翻在地,她身子直直撞在栏杆的铁架子上,侧倒在地。
“长本事了啊小女表子,都学会放狠话了。”耳边响起的是他狠戾阴森的声音。他一把把她马尾扯散,抓着那绿色大肠发圈在手里玩弄调戏。
顾何下巴要被他碾碎了,疼得紧,却一声不吭。
偏她越这样他就越恼怒。体会不到霸凌的乐趣,孟季凡发了狠,抓起顾何头,把发圈往她头顶从上往下套。
发圈被撑开到最大,一路从女孩额头被拉着滑到脖子。顾何穿了一件小高龄打底衫,孟季凡就把那领子往下拉,本来用来绑住发辫的发圈,现在成了项圈。
顾何一只手臂扶住栏杆,另一只手护住领子。孟季凡看她这举动愣了半晌,然后脸上浮出半分猥琐,又把她领子往下扯。
“以为我要干什么?操.你?”他笑得淫.荡,抓住那绿色发圈就是一弹,女孩喉管上立刻就是一道红痕。
顾何被弄得不能发声,眼角挂了一抹嘲讽。
那绝美脸庞上轻视的笑更让男生恼怒,他将她头发绕过栏杆里,缠了好几圈,然后任意摆布着女孩小巧的头颅。
“你是欠.操。”孟季凡喉腔呐出声,“但我嫌你脏。千人骑万人捅妓.女生出来的下贱玩意儿,我嫌脏。”
“那你又是什么?”顾何杏子眼眨眨,“窑姐进门,家破人亡?”
明明顾何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孟季凡整个人脸上却只剩空白。
她变了,变得不可掌控,即使事实是她从未被他掌控过,但他此刻感受到的居然是恐惧。
叮地一声上课铃响,顾何仍然被绑在栏杆上。栏杆铁金属冰凉的触感放大了疼痛,她整个人都是扭曲的,脊柱像是要翻转个面似的。
操场上的人越来越少,她看着足球场上秃噜了的草皮,瞬间就想起了盛福的地中海发型。
她心里笑了一下,可真奇怪,都这时候了,自己居然还能想这些有的没的。
女孩往下瞥了一瞥,眼风直落在自己被扼住的下巴上,因为被发圈箍着脖子,她发起声来很费劲,嗓音也有些喑哑。
“但是,我看你摸我摸得也挺爽的。”她勾唇淡淡道,“等下记得给钱。”
孟季凡瞬间脸就变了色,立马松开她,羞辱的话还没说出口,顾何就眼疾手快地翻起身跺了他一脚,随后拼命跑出了过道。
一步、再一步就好……顾何没有回教室,只是毫无目的地跑,她只想逃离,远一点,再远一点就好……
尾注:
①冇:粤语,没有
☆、Chapter 11
Chapter 11
撞见顾何的时候,沈澈刚从男厕所出来。那女孩像是后面有鬼追似的只顾往前跑,他拽了好一会儿她才肯放弃挣扎,然后停下来看他。
“沈澈,好久不见。”她说,下意识把领子往上提了提,还没从刚才的惊魂中回过神来。
沈澈叉了腰,不满地小声抗议:“说了多少遍,要叫阿澈,阿澈!!!”
顾何痴呆了似地立在原地不动,沈澈探了探她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奇怪啊,这也没发烧啊,怎么傻成这样了?”
“我没发烧。”顾何看了沈澈一眼。少年歪过身子看她:“那就是不开心了,谁惹我们小阿何不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