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回去了。”花照突然说了这句话，林曦愣住，她有点懵，莫名其妙来到这里，又莫名其妙要走，她又不是花照的丫鬟，何必受这份委屈，她脸色不变，只道：“难怪他会舍弃你。”
花照目色突然凌厉了起来，这目光更像是黑影里的目光，“你以为我不敢杀了你。”
“还有第二个我出现，第三个，第四个，而且必然有人为我报仇，花照姑娘不会认为梦里的人是随便选的我吧。”
这句话简直是戳到花照的痛脚，她现在的目光和黑影中别无二致，锋利带着凉薄。
“你这么期待死亡么。”
“我可不会随便找死，我不过是觉得花照姑娘杀不了罢了。”
“你。”花照刚要出手，有人握住她的手腕，制止住了花照，林曦对谢沂终于露出放松的笑：“你来了。”
谢沂放下了花照的手腕，走到林曦身旁，道：“敢在她面前说这句话的，都没了。”
“可你来了。”林曦只这样说。
林曦的眼睛清澈明亮，一眨不眨地瞧着谢沂，谢沂：“是，我来了，多亏我来了。”要不然我听不到这句话了。
花照对这两人的交流丝毫不感兴趣，她只对谢沂道：“没想到你居然会替人出头。”
“我为什么不能呢。”
“罢了，我一定要她的命。”
“因为她看破你的秘密么。”
花照一吸气，她声音不自觉放大：“你说什么！”
林曦道：“你是魔族么。”阎王不会随便选人，他说这一切的起因源自地府，而之后他选择了花照，这就意味花照必然和阎王说的灾祸有所牵连，而人妖仙中，都有智慧者，林曦不相信魔族没有，而刚才花照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能感觉到细微而又熟悉的感觉。
她和魔族相处很久，等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花照的身份了，她甚至隐约触碰点真相。
“原来如此，不愧是你看上的人，如此与众不同，我是魔族，又不是魔族，我有魔族的灵魂，却有一具人类的身体。”花照无意隐瞒，将事实索性说了个清楚。
“我年幼还没有觉醒记忆，已经感觉和周围人格格不入，不过当时大家都在逃难，我这种诡异的性格在刀山血海中倒也正常，直到我成了仙，我想起我是魔的记忆，人的理智在禁锢我，魔的力量又在诱惑我，这样两难的时候，他出现在我面前，交给我灭魔的手段，他说，天下的结局由我选择，我想要让魔族在这里消失，可他们是我的同类，可他们不消失，我身为人身的家人会一个个和魔族相斗，身死道消。”花照说到这，嘴角露出一丝讽刺，不知在讽刺自己，还是讽刺阎王。
“如你所见，选了这么久，我什么也没选出来，所以你才会出现吧。”花照嘴角的讽刺加深了，林曦看明白了，这是在自嘲。
花照没什么理由骗她，可林曦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她重新想了一遍阎王的话，终于在其中品出一丝冷意，阎王曾说过现在这一切和他有关，恐怕阎王将灭魔之术交给花照并不是让花照做出两难的选择，而是为了赎罪吧。
花照恐怕就是魔族在上界肆虐的原因，所以阎王只能交给花照来解决。
阎王交给她灭魔之法，并不是为了让她真正的灭魔，只是推一把花照。
☆、半盲妖后（21）
梦里，林曦立于意识深处，她在等着阎王出现。
果不其然，熟悉的冷意出现，林曦表情也如这股冷意一般，她言辞中并不无礼，嘴角甚至带着一丝笑，却夹带着冰碴：“我以为我是过来拯救上界的，原来不过是一个推手，阎王殿下，你不准备解释一下？”
林曦穿成月渡之后，脑中想的除了疏和，就是灭掉魔族，花照的出现告诉她，你不用多想，我才是能解决一切的人，可偏偏这件事的源头还不是花照，她也在阎王的棋盘上，这种堵心却又无可奈何的感觉还真是少有。
阎王：“如果现在和你说对不住你，还有用么。”
林曦：“有用。”她确实很气，但她记得正事，除了月渡和魔族，林曦最想的是知道谢沂那充满秘密的过去，有阎王的协助，那一切会好走很多，她始终是她，气愤之余，她会握住最大的利益。
“我欠你一条人情。”
“那我还用出手么。”
“为什么不能。”
“阎王选定的救世之人不是花照么。”
阎王听完林曦的话难得勾起嘴角，可惜他隐于冰霜之中，林曦并不能看到他的表情。
林曦这句话估计是阎王近日听到最好笑的一句话吧，他注视林曦几世，早就知道她是个不甘心的主，就算他阻止她，她也会私下去做，根本不会听他的话。
“上界从不是一个人能救下来的，我之所以给花照这个机会，不过是为了防止魔族得到花照这个可怕的同伴。”
“于魔族而言，花照意味着什么呢。”
阎王惊叹林曦的直觉，事到如今，他也不会瞒着林曦，“大概是祖宗这一类的。”
林曦有种没有喝水，却呛到的感觉。
“魔族诞生于奈何桥下的黄泉水，他们和世间万物诞生方式不同，更像是一缕幽魂，沾着万物的喜怒哀乐活下去，原本这东西在地府也不足为惧，可花照……”阎王顿了一下，他目光悠远，陷入长久的回忆，就连声音中都萦绕着惋惜和悔恨，“应该说是前世的花照，她不甘心枉死，跳入黄泉和这种东西做了交易，来到了上界，也把魔族带到了上界。”
阎王将魔族的源头说清，林曦却精准抓住两个字：“枉死？”
果然如此，她直觉太过强悍，甚至有种恐怖的感觉，阎王说了很多，林曦却直接抓住本源的东西。
“花照前世是个修仙者，并不是一个有天赋的人，她几经生死，才勉强成仙，成仙之后，原本有机会可以成为神的徒弟，可她最后放弃了。”
“为什么？”
“和她一起结伴的人也想成为上神的徒弟，而那位上神只想选一位继承者。”
“然后呢。”林曦不知为何，她迫切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花照独身离开，却惨遭朋友毒手，她不甘心就这样死亡，想要回去质问那人，而后发生了这一切。”
“那不知阎王在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呢，在您的话中，花照姑娘也算是自作自受了，阎王不会说魔族是从黄泉出去的，心存愧意吧。”
“你可真是敏锐，当时神选择徒弟的时候，是我要求他选择的花照。”阎王徐徐说出，他终于说出这个秘密，带着自嘲地意思。
“神和我也算是好友吧，当时这两人他都不想选，我嫌他太寂寞，就传了他的口令，结果导致了这一切，你想说什么，无论说什么我都接受，毕竟也算是我自作自受。”
“是谷俊山那位陨落的神么。”林曦没有说出指责的话，她只问了这一句。
“是。”
随着阎王的话，林曦的眼角有点潮湿。
“是么。”林曦没有缘由的，想起了谢沂。
“你不指责我么。”阎王好奇问。
“从神陨落开始，想必阎王就已经指责自己，后悔不已吧。”所以我才会出现在这里，花照才有这样的选择。
林曦醒了，谢沂守在她旁边，他们已经和花照分别，林曦道：“我想去一趟谷俊山。”
这一次的情绪，和之前截然不同。
“好。”
☆、半盲妖后（22）
林曦坐在宝船上，她面色如常，心里却是乱的。
阎王曾经和她讲过魔族的故事，但与现在截然不同，可阎王自己却忘了。
阎王说过，一个天赋卓绝的人曾因友人的算计断绝天赋，从而错失成为神弟子的机会，这位天赋卓绝的人不甘心这样的一生，选择和魔族做了交易。
林曦记不住很多事了，可唯独魔族在上界诞生的原因还是记得一清二楚。
如果按着阎王的因果，那花照就是那位友人，而她的朋友就是招致魔族的人，可这次阎王的话中，她又仿佛是将魔族带向上界的人。
林曦不明白阎王为什么要说出这种显而易见的谎话，不过，林曦想到了什么，她一起身，似乎抓到了某种因果。
如果她遇到的不只有阎王呢，阎王说过，地府有人想要谋害她，所以她才一遍遍的轮回，她已经轮回三世，到现在阎王都没有找到那人，如果不是拥有强悍的本领，那必然十分了解阎王，而如果最初是阎王和她谈话，那内容想必十分私密，就算是幕后之人也未必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