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曦抿了抿唇,嘴角并无干涩,想必照顾她的人十分心细。
她徐徐一望,四周是熟悉的帏帐,帏帐上绣着莲花,那是她侍女的绣工,而一侧的屏风是许久未见的熟悉感。
她回到最初的世界了,这个世界,她体弱多病,却有一个温柔博学的哥哥,有一个调皮灵慧的弟弟,还有关爱她的父亲。
林曦眼角一红,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她终究是回来了。
屏风外响起了男声:“林小姐底子弱了些,但这次吉人天相,并无大碍。”
另一道男声说:“多谢太医。”这声音太熟悉,熟悉到林曦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这道男声是她的父亲。
这是她的家。
太医和她父亲边说边走,声音很快就消散了,侍女醇蕙端着汤药走了进来,见林曦醒来,她忍着激动道:“小姐,你想喝水么。”
林曦倚在床边,摇了摇头,只是问醇蕙道:“我睡了多久。”
醇蕙道:“小姐睡了大概有三四天了,这三四天发生了不少事,当时小姐你落水之后,是公主府的一个侍女救小姐上来的,然后公主当即找了太医,并通知了大人,大人去了之后,很快就找到了凶手,是赵府的小姐,赵小姐承认之后,听闻被赵家大人关了一年的禁闭。”
她落水之前拽了赵小姐的一条丝绦,看样子她父亲用上了。
林曦道:“告诉父亲一声吧。”
醇蕙连忙离开通知了首辅府的其他人。
数日之后,林曦已经能起身了,她身体娇娇弱弱,坐在凉亭之中,醇蕙怕她热着,给她准备了冰纳凉。
林曦身体带着病气,走动时像是有一块磐石压在心口,十分沉重,她多少年没有体会过这种痛苦呢,她大概也想不起来了,但她已经不畏惧了,阎王留给她的空间还在,里面存放了一些治病的丹药,她打算过几日再吃,这几日太医还会时常过来诊脉,等太医不再来之后,她再治好自己的身体。
这几日太医尤为上心,毕竟她在公主府出了事,公主就嘱托了太医特意照看林曦,但这几日太医明显繁忙了许多,来府中的次数都少了好几次。
流金铄石,火伞高张,就算有凉冰置于面前,依旧炎热难耐。
但林曦丝毫灭有影响,她面上的病气不再那么重,脸颊甚至有一丝红润,她的哥哥林如郁走了过来,醇蕙见大公子过来,立刻斟茶,林如郁说:“帮我拿一些梅子吧。”
醇蕙去了冰窖。
林曦知道林如郁是故意支开醇蕙的,她这个哥哥心思缜密,做事周全,身为刑部侍郎,前途不可限量。
林曦率先开了口:“可是贵妃那边出了事。”
推她下水的凶手已经找到了,也没有其他的事情了,想必也只有婚约这一件事了。
在她父亲重新成为首辅之后,太后愧疚当年逼公主嫁给林父,于是许诺无论是谁成为太子,林曦都会是太子妃。
当今皇后无子,贵妃诞生的皇长子自然而然成了太子。
按照契约,太子自然就是林曦的未来丈夫。
不过之前这桩婚事林曦并不喜欢,时时刻刻想同她父亲说要退了婚事,只是他父亲向太后提过,太后都打太极一样推了回来。
可如今却不同了,推她的那个贵女说自己是因为嫉妒她只因是首辅之女,明明觅命不久矣,却可以成为太子的正妃。
这件事不知怎地传到贵妃的耳中,贵妃就闹到皇帝面前,要退了这门亲事。
皇帝原本并不想同意,但这几日太子身体不适,一直昏沉在床,始终不见转醒,皇帝于是在此事上踟蹰了。
林如郁将他知道的都给林曦讲完了,林曦:“哥哥,你知道太子得的是怎么样的急症么?”
“听闻他爱花,有人投其所好,就进贡了几盆珍花,他正在府中赏花,却觉得有点昏沉,等睡了之后,就再也没有醒过来了。”
林曦心思一跳,她缓了片刻才问:“那太医怎么说?”
“太医从未见过这样的病症,已经聚在那里讨论许久了。”
难怪这几日太医来的次数减少了不少。
林如郁道:“你不必担心,无论太子能不能转醒,父亲和我都会帮你把这门婚事退了,原本这门婚事就是强加上来的。”
当年公主爱慕上林曦的父亲,因而求了太后,太后宠爱公主,便让林曦的父亲休了林曦的母亲,可林父不同意,因而林父因婚事被流放到穷山恶水之地,林母死在了流放的途中,后来林父立了功才回到皇城,回到皇城之后,林父明显变了许多,他深知皇权的冷酷,面对日渐沉迷后宫的皇帝,他渐渐掌权。
太后勉强算是个明白人,她忌惮林父的权力,因而才许下这样的承诺,太后曾向皇帝说过林父带来的危机,但皇帝沉迷贵妃,很少管朝堂之事,对太后的话并不上心,因而林父的仕途颇为顺畅。
但她知道父亲并不需要这样的亲事,他当年就是被这样强硬的命令失去了发妻,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受当年他受过一遍的苦楚,他一定会找个机会帮自己退了婚事。
若是之前,她一定会退了这门婚事,可太子是谢沂,她不想这样错过谢沂。
“是么,可我现在又不想退了。”
“你不还说太子不务正业么。”林如郁还记得林曦对太子的评价。
几月前兄妹两人谈论诗赋,高楼之上,他们瞥到太子当街弹琵琶。
林曦当即就说太子不务正业。
林如郁记性好,记得清清楚楚。
林曦:“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
林如郁眼中闪过惊讶,失笑道:“那当时和现在又有什么不同呢。”
“哥哥你还记得我刚回京中的时候,心情烦闷,父亲为了哄我,为我设立了药馆,专门给我地方教学么。”
林曦之前在故居十分惬意,后来林父接林曦进京,林父知京中规矩繁重,怕林曦闷闷不乐,特意找了一处药馆,设了屏风,让林曦在一侧讲课,而另一侧则找人来学习。
林如郁还怕有人闹事,特意去看过两天,后来发现他这个妹妹确实有做夫子这个本事,也就安心了。
只是后来林曦自觉已经没有教的东西了,就不再去了。
“那里怎么了。”
“其中一位学生就是谢沂。”
“什么!”
☆、荣冠后宫(2)
林如郁没想到林曦说得话这般令人惊讶,他思像是想明白了一般,话只说了一半:“你和谢沂……”
纵然隔着屏风,可林曦不可能对外面一无所知。
林如郁猜测林曦必然知道屏风之外她学生的模样,因而在高楼之上,见到太子放浪形骸才会失望。
他陷入一种错误的思绪之中,不能自拔,他甚至有一种隐约的怀疑,他妹妹原本不必同他说这件事,或许就是对太子动了情,所以才恰好在此时此刻说出来。
纵然林如郁想岔了,但最后的结果和林曦想的殊途同归。
这本身也就是林曦的目的,她并不想这样草率的退婚,既然她知道对方说是谢沂,她会好好珍惜他,而不是在他昏睡的时候抛弃他。
于是她说得十分模糊,这足以让林如郁误会,但就算之后解释,也不算谎言,毕竟她算是什么都没有说。
林如郁已经非常确认自己的想法了,所以才在他说要退婚的时机恰好说出来,他目光复杂:“你如今觉得太子如何?”
林曦没有多说,只是侧过头,略带娇羞说:“哥哥,别问了。”
林如郁一下子起身,他说;“我要去见见父亲。”
他说完就走了,此时林宴过来了,林宴是林曦的弟弟,他和喜好读书的林如郁不同,林宴活泼好玩,让他在书房读书那简直是天大的难事,他曾兴致勃勃说自己以后要当将军,镇守边疆。
平素在府中,他也最怕被父亲和林如郁见到,生怕被抓去读书。
林曦平日并不强求林宴读书,因而他最爱在林曦身边。
见林如郁走了,林宴这才出现在林曦身旁。
他拿来一些鲜果,献宠一般摆在林曦面前,上面还挂着洗过的水珠。
“这是我亲自挑的,姐姐,你尝尝。”林宴笑嘻嘻说。
林曦伸手,她手指纤细白嫩,纤纤玉指,在鲜果颜色的映衬下,尤为白皙。
“确实甜美,说吧,你又闯什么祸了。”林曦和林宴是龙凤胎,她只看林宴抬眼,就能察觉他古灵精怪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