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嫱没想到朱元会这么说。
她以为朱元会直接说不愿意,可没想到朱元竟然还说对于那些女孩子不公平。
是啊,朱元说得对,当初在青州的时候,五皇子对于她就已经很不寻常了。
这一次王歌华自己也说,在浙江的时候,楚庭川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
既然如此,那王歌华就算是真的如愿当了侧妃,或是良娣,又能如何?楚庭川不会喜欢她,她有的只是一个名分。
可是王歌华到底还小,她不知道,人生有多漫长,这么漫长的人生,靠一个名分就能支撑下去吗?
深宫多少红颜枯骨?
若是不能得到些眷顾,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再说期间那种心境的煎熬更是不必说。
想到这里,王嫱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她真心实意的点了点头:“你说的是,之前我竟没有想到这一点。勉强让她如愿了,她以后也不会高兴的,还一辈子都被困住了。倒是我想的狭隘。”
也是家里的男人自私。
他们难道不知道吗?朱元的本事,多的是法子捏死或是冷落王歌华,王歌华根本不适合进宫。
说到底,他们不过就是为了家族而已。
王嫱叹了口气,一脸苦笑:“可惜家里的人想不通,否则的话,其实以歌华的条件,什么样的男人嫁不得?”
朱元笑了笑不置可否。
她只是在告诉王嫱她不接受的原因。
至于王家会怎么选,其实连王嫱也左右不了。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王嫱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的,现在既然这件事说完了,她也得到了结果,便也不再多说,跟朱元告辞。
朱元问起阿宝来。
王嫱说起儿子,脸上便不由自主的带了笑:“阿宝如今可壮实了,前些天还时常跟着他父亲去外头庄子上,男孩子么,他父亲说不要养的太过精细了。”
看来范大人是个很不错的人。
看王嫱这精神焕发的样子便能看出来了。
朱元点了点头,也是由衷的替王嫱高兴。
王嫱说完了,便又道:“等过些天,我把阿宝带过来给你瞧瞧。”
朱元答应了。
等到送走了王嫱,她就立在廊檐下若有所思。
其实王家的选择一定程度上也有道理,他们把宝压在了楚庭川身上,想要得到一些回报那是很正常的事。
如果能有法子让王家得到相应的补偿,或者他们会放弃这个念头?
她还记挂着王老太太当初在她刚进京时对她的关照,并不想真的和王家走到图穷匕见的地步。
还是要好好思量。
她这么想着,绿衣打外头进来,笑嘻嘻的看着朱元说:“姑娘!殿下来啦!”
什么?
朱元有些意外,没想到楚庭川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立太子的旨意已经发下了,与此同时,宫中还特意将东宫重新翻修,预备太子搬进去,这个时候,楚庭川应当是忙的脚不沾地的。
事实上这一次朱元进宫也听恭妃他们提过几句,楚庭川的确忙,忙的只有和她们请了安便走,连几句闲话都不能多说的地步。
既然这么忙,怎么还要抽时间过来?
朱元既觉得楚庭川胡闹,但是却不可抑制又觉得有些欢喜。
到底还是高兴的。
她喜欢的人也时时刻刻把她放在心上。
被人珍视的感觉一旦试过,便食髓知味。
也因此,她并没有保持跟从前一样的竭力镇定,脸上都不由自主有了笑意,抬脚就往外面走。
第1009章 生母
朱元才出了院子,便已经见了从小径上正走到了榕树底下的楚庭川,他一抬头也瞧见了她,对着她扬了扬手,就加快了步子。
家里的人都知道楚庭川跟自家姑娘的关系,这已经不是什么隐秘,他们都习以为常,也都很是机敏,此时连绿衣都已经借口下去倒茶跑了。
锦常挠了挠头,他回了京城之后就回了楚庭川身边,已经几天没瞧见朱元了。
现在大家都跑了,那他呢,他到底是留下还是也跟着跑啊?
楚庭川没理会他,见朱元今天似乎心情不错,便问她:“母妃没有为难你?”
怎么还笑的出来?
朱元有些诧异。
楚庭川原来是为了恭妃的事情来的。
她有些迟疑。
恭妃心胸狭窄,并不宽阔,而且也不聪明,什么事经过她的手都只能坏事,就如同今次此举,皇帝如果真的下旨赐婚,那她以后就是恭妃名正言顺的儿媳妇。
可是恭妃却当面给她难堪,以后岂不是一开始便难相处?
可是恭妃却半点想不到。
更想不到若是被朱元当场顶撞,那她的脸面就更是丢光,也叫楚庭川面上无光这一点来。
真是愁人。
她不知道是不是该如实告诉楚庭川。
毕竟这些为难对她来说真不是什么大事,尤其是这一次,她不过就是略多说了几句话,就让太后出手镇住了恭妃。
对付恭妃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为难的是恭妃是楚庭川的亲生母亲。
她并不想让楚庭川为难。
仿佛是看出了朱元的心思,楚庭川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冷硬,他伸手揉了揉朱元的头发,吸了一口气说:“你放心,以后不会了,我不会再叫你受委屈。”
朱元听着觉得有些不对,抬起头见楚庭川神情凝重,便忍不住道:“也没有那么严重,其实恭妃娘娘不过就是心直口快罢了,说到底她也是为了你好,觉得你配得上更好的,说句实话,这世上的母亲大抵都是如此心思,并不是唯有恭妃娘娘如此。”
可是楚庭川把这件事当成一件极大的事情,朱元心里还是有些隐秘的欢喜。
没有人不喜欢被人处处重视,若有,也是因为不大可能得到罢了。
她轻声和楚庭川道:“而且太后已经训斥过她了。”
身边的所有的宫人都换了,恭妃本身又不受宠,往后行动自然受限制。
朱元觉得这样的代价也已经够了。
楚庭川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他和朱元走到亭子里坐下,过了片刻,他才轻声说:“从小时候起,我就很怕她。”
朱元还从来没听楚庭川提起过小时候的事。
她不由抬起头看着楚庭川。
楚庭川神情冷峻淡漠,跟从前的温煦判若两人,他的语气也变得低沉:“我母妃在生我的前七年里,都是没有名分的。旁人得幸,哪怕没有孩子,也要铺宫有个身份,可是她没有。她分明生了我,可是我竟然却不能替她得到她应得的东西,因此她格外的矛盾,既爱我,又恨我。”
朱元沉默。
她从前就觉得楚庭川和恭妃的关系不大对劲。
这两人似乎亲近,可是却又极为疏离。
楚庭川对她恭敬尊重是有的,但是要说多么亲近,竟然还不及卫皇后,原来其中真的有缘故。
“她高兴的时候,抱着我说我是她的一切,不高兴的时候,便掐我打我骂我,觉得我是个灾星,若不是生了我,她或者还可在二十五岁被放出宫,说不定还能有另一番人生,可偏偏生了我,她一辈子都被困住了。”楚庭川冷笑了一声,语气有些自嘲:“我自小身体不好,并不是真的一出生就体弱,是她觉得我总算是父皇的儿子,总归是个皇子,我病了,他们总得看见我,所以她时常不让乳娘给我穿衣服盖被子,时不时就要我病上一场。若是太后或是皇后娘娘关照几分,她便会对我好上很久,可若是没有,她就歇斯底里骂我没用……”
朱元实在无法想象。
她也是做母亲的,一个做母亲的,怎么会这么对待自己的孩子?
哪怕她上一世再难,她也没有想过要折磨自己的骨血来报复襄王。
恭妃竟然如此!
她怎么配做一个母亲?!
楚庭川从来没有露出过这样的一面,朱元从前总觉得他十分完美,简直没有缺点。那些纨绔子弟身上的纨绔气他没有,那些暴躁阴郁也离他甚远……
可原来他的童年过的比想象当中的还要难。
当时盛贵妃本来就已经视他如眼中钉,可他连亲娘都是那个样子!
她心中又酸又痛,忍不住伸手握住楚庭川的手,缓缓的说:“都过去了,殿下,都过去了。”
楚庭川笑了一声,眼里却并无任何笑意:“并不是,她从来眼里不知为何只能看见利益,我曾经在与母后深谈过后去找过母妃,也跟她说过一样的话,可母后都听进去了,她却没有。她分明知道你在我心中到底是如何要紧,但是却还是能够撇开我的话来找你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