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章书院还是之前李名觉推荐的。
他如今正在巡按江西,豫章书院的山长又曾是他的老师,引荐朱景先过去理所当然,只是朱景先难免以后要背井离乡罢了。
正说着话,绿衣便敲门提醒朱元:“姑娘,兴平王府派来接您的马车来了,您看看是不是现在过去?”
这是之前就已经打过招呼的事,苏付氏急忙站起来催促她:“是啊,忙着忙着又几乎要忘了,王妃请人来等了几次了,再耽搁下去,你明天就要进宫去了,别浪费了时间。”
朱元点头,跟苏付氏交代了几句,便出门上了马车,闭上眼睛靠着隐囊沉思。
英国公府主动求和,这是好事,却也并不算是好事。
能忍得住这种气的人,该是何等的心机深沉?
今天英国公府的姿态放的越低,以后的报复就会来的越猛烈。
只不过是现在他们大约是有过顾忌罢了。
而这顾忌……
她睁开眼睛,摊开手来看着自己的掌心,眼里有残酷的清醒-----这顾忌,不是来自于她本人,而是来自于这一次露面作证的陈家、王家和亲自抓人的卫敏斋。
一旦她的这些盟友不再,或是跟她关系疏离,她就什么都不是了。
在没有根基的时候大肆出风头是很不好的选择,毕竟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可是她暂时没有更好的法子。
说到底,只能以杀止杀。
要等到什么时候,她才能够真正强大到能够保护自己身边人不被算计?
她下定了决心。
而兴平王妃已经等了她许久了,见了她来,立时便笑了起来:“早听说你的酒楼开张,你忙的不可开交,现在看来,果然成了大忙人一个了。”
暖暖如今脸上已经开始长肉,两只乌黑的眼睛盯着朱元瞧了一会儿,便笑着伸手要朱元抱。
朱元张手将她抱在怀里,轻声说:“沉了些。”才回兴平王妃的话:“是,忙了好些天了,今天才稍微得了些空,才刚英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才走,我才得空过来。”
英国公……
兴平王妃脸上的笑意淡了一点儿,冷哼了一声就牵了牵嘴角:“我还以为这件事闹的这么难看,按照他们一贯的做法,该是冷眼旁观,做出一副清者自清的模样来呢,怎么?他们去找你求情了?”
这件事闹的很大,国公府的姑娘纵容下人杀人,这可是耸人听闻的话题,因此就连闭门不出的兴平王妃都知道了几分。
她冷哼了一声,跟朱元说:“你也不必委曲求全,在他们眼里,你退让才是该当的,要是不退让,那才是不识抬举了。就该让他们知道知道,这世上的人不全都是任由他们践踏的蝼蚁。”
当初兴平王沉迷于男色,英国公世子可没少投其所好给兴平王送男人,他们过从甚密,连带着兴平王妃对他们也一道厌恶了起来。
再说她跟朱元交好,英国公府如此仗势欺人,实在是可气的很,她是支持朱元将他们收拾一通的。
朱元笑起来了,歪头逗了暖暖一会儿,才笑着说:“王妃也太抬举我,好似我想要收拾他们就能收拾他们似地。”
第530章 端倪
兴平王妃将手里的橙子喂给女儿,闻言便抬头看了她一眼:“你这话说的,在我眼里,你可就是无所不能的啊,你就不是肯受气的人,怎么,听你这么说,你竟然服软了?”
朱元摇头,将自己之前跟苏付氏说过的话也跟兴平王妃再重述了一遍:“如今我即将进宫,如果我真是硬气到底,只怕徐游是毁了,可是我一进宫,我弟弟他们也麻烦缠身。既然如此,倒不如各退一步。”
她说着,面色冷淡下来,眼里含着一抹讥讽:“顺风顺水不一定都是好事,徐游这一次犯下这么大的过错家族仍旧肯替她遮掩,以我这些时间对她的手段了解来看,她不会觉得该珍惜机会,只会有恃无恐。”
世上有一种人天生就觉得自己与众不同,生出来就高其他人一等,该当做人上人。
徐游就是如此。
英国公世子夫人应当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才会让英国公夫人来她这里赔罪,可徐游只会视作理所当然。
她人生的前半段时间过的实在是太顺利了,顺利到她觉得老天本来就该最厚待她。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安分守己?
她迟早还会出手的。
而到时候,她不会再手软。
兴平王妃眯了眯眼睛,点头说:“也是,徐游自来很得盛贵妃的喜欢,自小就时常跟着母亲出入宫闱,跟静安公主称得上是手帕交。若是我估计不错,这次的事,英国公府肯赔上一个大儒范开源的徒弟的名额,应当是静安公主在这其中出了力了。”
静安公主?
这么说的话,很多事情倒的确是有了合理的解释了。
怪不得这么些天英国公府都没动静,但是眼见着即将进宫,人就来了。
跟静安公主的垂青比起来,徐游犯得那些过错,就值得家里人替她遮掩一二了。
她没有说话。
兴平王妃便提点她:“静安公主生来便受圣上喜欢,大家都说她是带了圣上的缘分,圣上看她比看眼珠子还重一些,说不得圣上宠爱盛贵妃,还有这个女儿的功劳。你进了宫,便避不开要见面的-----静安公主又跟徐游交好,你还是要万事小心才好。”
她说着,将女儿从朱元手里接过来,摸了摸女儿柔软的头发,轻声说:“不过也莫急,你到底是太后跟前伺候的人,有什么事,总还是有着太后的面子,不必太过忍气吞声。”
哪里有那么简单,这可是皇帝心尖尖上的公主,这其中的分寸要掌握好,实在是太难了。
上一世朱元是没有讨过静安公主的好的,人家也瞧不上她这个藩王的继王妃,因此竟然连一点儿经验都没有,着实有些令人犯愁。
她轻轻的敲了一会儿桌面,见暖暖扶着桌子走过来拉自己的衣角,就忍不住笑了。
兴平王妃留了她用饭,席间又皱眉说:“原本从他死了之后,日子就过的清静了不少,可是最近不知道怎么的,一些老人用的也不顺手了,都得买进新的来,真是心烦。”
兴平王涉案的那些亲信自然是都死的死被抓的抓,但是家里宅子里这些下人却都是还留着的,用着也还算是顺手。
这事儿之前兴平王妃还跟朱元提起过,说是家里的人用着很好,横竖兴平王已经死了,他们除了小世子和她这个王妃,也没别的可以依靠的主子了,因此还照旧用。
可是现在兴平王妃却忽然起了要重新换人的心思。
朱元跟她如今也算得上是熟稔了,再说兴平王妃总是让暖暖纡尊降贵的喊她姐姐,她对兴平王妃的事便做不到袖手旁观,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之前英国公世子夫人有一句奚落的话其实没有说错,寡妇门前是非多,这事儿的确是这样。
兴平王死了,哪怕还留下一个儿子,可是兴平王妃一个人要撑起这个偌大的王府,还是有些艰难。
不说别的,光是她自己娘家就让人难以招架-----汝宁伯府之前牵涉进了勾结瓦剌人的案子,兴平王死了,汝宁伯也出了事,如今汝宁伯老夫人天天来找女儿打秋风。
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每天都不带重样的。
这种情况之下,也难免人心浮动了。
兴平王妃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可不就是这样,之前王爷的书房早已经被锦衣卫翻查过的,我已经整理封存了,不许人再随意进去,可是偏有几个不怕死的,只怕是以为里头还藏着什么东西,被逮住了,不仅如此,有几个之前的管事,竟然胆大包天,连后院都敢进来……吓得一个小丫头病了一场……”
这也是没有男主人的家庭里头会遭遇的常事了。
可是朱元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兴平王府到底还是王府,在世子没有长成可以接受爵位之前,这个家便还是兴平王妃一人说了算的,按理来说,那些人不应当急功近利成这样。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忽而心念一动,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抓住了什么重点,可是那个念头隐隐约约的,她还是一时没有想明白,便沉吟着说:“王妃不如去宫里求个恩典……您这样的情形,何妨去宫里求个姑姑来用着?就说是请来当世子的教养嬷嬷,有了宫里的人在,那些魑魅魍魉要怎么样,也得先掂量掂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