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的人?!
盛阁老坐直了身子。
觉远便微微叹息:“实不相瞒,阁老怕是不知道,朱元身边的心腹一直跟着您,虽然您中途或许换了几辆马车,换了几顶轿子,可是她的人还是跟的紧紧地。”
程文超顿时觉得毛骨悚然,不可置信的脱口而出:“这个朱元到底是何等人物?!这不能吧?她怎么敢窥视次辅行踪?!”
这是很犯忌讳的事,对于这些高位者来说尤其是,谁还没个不能见人的事呢?想到背后有一双眼睛随时盯着,那就觉得不舒服,被发现了,那基本上就是能弄死你就不会留你活命的结果。
谁这么大胆,竟然跟踪盛阁老到了这里?
盛阁老的双手也仅仅握住了椅子把手,久久没有出声。
朱元竟然派人跟踪自己!?他想起了常公公的话,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对于那番说辞也深信不疑了-----朱元肯定是跟向家有关,不然的话,她一个小女孩,哪怕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该能把每件事都做的这么干净利落。
“大师跟朱元又是什么关系?”盛阁老立即平复下来,目光淡淡的喝了口茶:“大师知道的也挺多的。”
不能给个令人信服的借口,也一样要杀。
觉远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似乎是慈悲为怀:“贫僧曾经在青州的寺里挂单,那时候朱元施主还小,时常会跑到寺里后山去采果子,因此认识。”
青州的……
盛阁老伸手阻止了程文超的动作,点了点头示意觉远说下去。
“朱元施主过的很不如意,这一点想必阁老不必我说,也知道是为什么。可是她毕竟是个小姑娘,就算是对家里身怀恨意,也做不了什么,这情况也一直持续到她渐渐长大。”觉远皱了皱眉:“可是就在今年清明前后,朱元小施主忽然变了一副样子,性情大变,判若两人……”
盛阁老心念一动,抓住了重点问:“你是说,她跟从前完全不同了?”
“是,截然不同。”觉远说的肯定:“贫僧也算跟她有些交情,在她救下了贵人之后曾经去向她道贺,这才发现她已经完全跟从前不是同一个人,不管是为人处事,还是行事作风,都已经完全变了,浑身都带着难掩的戾气。”
盛阁老眉心突突的跳,忽而便问:“那是不是说,这个朱元乃是假的?!”
如果真是这样,向家可真是下了一盘很大的棋啊。
“也不是如此说。”觉远眉头紧皱:“毕竟她的相貌没变,人还是这么个人,可是内里却不同了。”
程文超扯了扯嘴角,勉强笑了笑按住心里发毛的感觉:“什么叫做人还是这么个人,可是内里却不同了?难道还能有人……”
“阁老不觉得奇怪吗?”觉远反问盛阁老:“您应当也发觉了,朱元办事格外顺利,她想做的事就能做到,她想结识的人就能结识,她想要扳倒的人就能扳倒……”
是的,这也是盛阁老当初就有的想法,朱元太顺了,顺的叫人觉得不可置信。
那么……
总不能是鬼魂来索命吧?
盛阁老定定的看着觉远:“那大师能否替我解惑,这丫头到底是什么来历?”
“贫僧道行不够,只知道她的命格已经改变……此次前来,是想要提醒阁老,她能未卜先知,预知到即将发生的灾难。”觉远目光淡淡,直直看着盛阁老没有一丝玩笑的意思:“她跟她的母亲在这方面是一样的。”
盛阁老悚然而惊。
他当然知道付氏有什么异常。
付氏当初要死,也正是因为这异常。
他瞪大眼睛看着觉远,眼里怀疑错愕还有一些难以言喻的畏惧,沉声问:“什么一样?”
“预知祸福的能力。”觉远丝毫没有迟疑,自然而然的说:“朱元曾经跟贫僧说过,她母亲也有这个能力,并且还曾多次验证过,所以她天生跟常人是不同的。”
天生跟常人是不同的?
盛阁老讽刺的笑了一声。
就算是天生跟常人不同,最后付氏还不是被常人给弄死了?
可见这能力也不过就是听着玄乎罢了。
再说就算是朱元有这个能耐,说到底还是因为她背后有向家撑腰,所以她的能耐才能被利用和发挥出来。
第227章 异数
没关系,盛阁老心里踏实了一点儿。
只要朱元是人,那就什么都不怕,哪怕真是付氏的鬼魂附在她身上来索命呢,他也不怕。
能杀死付氏第一次,自然也就能有第二次。
他冷冷的笑了一声看着觉远问他:“那大师来找我,又是为了什么?就只是为了告密而已?大师既然跟朱元是旧相识,那么跟我告密有什么好处?还是说,大师跟朱元是有什么仇怨?”
觉远摇了摇头:“都不是,实不相瞒,贫僧只是不忍心朱元施主再造杀孽罢了。我苦劝过她,可是她一心要报仇,并且将贫僧给关在了青州大牢里,贫僧好不容易才逃脱了,一路上京找到朱家,却听说朱家已经出事,后来在朱家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朱元回了朱家接人,却发现他们行踪有些奇怪,因此后来才阴差阳错的跟到了这里……”
他一脸坦然看着盛阁老叹了口气:“阁老,冤家宜解不宜结,您不要跟小孩子一般计较,朱元派去浙江的人已经回来了……”
盛阁老手里的杯子重重跌在桌上,流了一桌的茶水,顺着茶桌淌在地上。
程文成已经听的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看看觉远又看看盛阁老,觉得这两人好似是在说天书。
干爹什么时候开始信僧道了?
这么玄乎的话也能信的吗?
“去浙江?”盛阁老的话轻飘飘的,好似不甚在意的啧了一声:“跑的这么远,去干什么?”
觉远有些了然的笑了:“阁老还是怀疑贫僧?贫僧有什么好撒谎的?原本就是方外之人,只是不愿意见朱元越陷越深罢了,她是派人去找她的外家了,听说她的外祖父,在浙江也算得上是抗倭的名将了。”
是真的!
盛阁老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这些人还知道付家的事!
不对,盛阁老猛然摇头看着他:“这不可能!付家的人……”
当年选定了朱正松以后,他们就开始调查付家并且着手做准备,为的就是怕付氏不明不白的死了之后付家来找麻烦,当时倭寇在浙江闹的正厉害,一时之间连渔民都不敢出海,他们就把付家着手调去了浙江。
浙江那边倭患严重,死个把将领再正常不过了。
付家偏偏又都是武将。
而他作为阁老,这种事情甚至根本都不需要亲自出手留下痕迹,只需要暗中示意就自有吏部的官员去安排调任,而调去了浙江之后?
浙江那边的官员升迁可都把持在他手里,付家的人肯定不会有好下场。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从来也没再听说过付家的人的消息,现在竟然说付家的人还活着?
怎么回事?
觉远皱起眉头:“阁老,付清的确是在浙江声名大噪,这不是贫僧能空口白牙捏造的事,这回朱元已经派人去告诉付将军真相的……”
果然如此说的话,那还真是个麻烦。
要是付清也学陈均尧那样上京来告个御状,哭死哭活的找人脉的话,还当真是说不定真的要出事。
他有些烦躁的看了觉远一眼,忽而道:“大师来京城,不知可有下脚处?”
见觉远摇头,他便笑了笑:“如果没有,那不如大师就暂时寄居在下家庙如何?正好我那儿缺一个高僧主持,我看大师便很不错。”
觉远心知肚明,知道这是盛阁老怕事情外泄,又不想现在就杀人灭口,所以想要暂时困住他,他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很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盛阁老心里的疑心便十去了八九,等到觉远被自己的心腹带出去,便眼看着程文成吩咐:“你亲自去跑一趟,如果付清当真还活着,格杀勿论!”
程文超打了个哆嗦,却很快就答应下来,见盛阁老面色沉沉,便又试探着问他:“干爹,那这卖马的事儿……”
“你自己看着办。”盛阁老心烦意乱站了起来:“办的小心仔细些就是了。”
程文超顿时喜形于色,急忙答应了一声。
盛阁老回程的路上一直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