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朱元不会吃亏的话,那他如果再站出来,那不就是自己往枪口上撞吗?
他迟疑了这么一瞬,朱元已经不卑不亢的坐下来了。
郑如安身边的一个锦衣卫百户猛地呵斥了一声:“我们大人来审案,没叫你坐着,你竟然敢坐着?!”
狐假虎威的人身边总有个把喜欢为虎作伥的人,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朱元漠然看了他一眼:“你们郑大人也没说不让我坐,主人都没开口,你叫唤什么?!”
叫唤?!
百户勃然色变:“你这个不知死活的贱人!”
京城谁看见锦衣卫和东厂的人不色变的,这个死丫头一定是孤陋寡闻,没有见识过他们锦衣卫的厉害。
一定要好好的跟她一个教训,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做收敛,什么叫做察言观色。
郑如安伸手拦了他一下,看着朱元露出个阴恻恻的笑:“朱家的姑娘一直养在深闺,从来不曾来过京城,你竟然认识我,这可真是奇怪啊。”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朱元垂首看着自己的指甲:“郑公公不也是从黄河大水饥荒里逃出来了吗?郑公公那时候才几岁?能逃出来,很难得吧?”
郑如安的神情变了变,眼里闪着阴狠的光。
自以为是,以为自己知道些秘密就不得了了,可是但凡是进了东厂的人,他都有一万种方法叫她再也开不了口。
她当真以为自己握着把柄就能高枕无忧了,郑如安没有再理会她转过头看着朱正松,冷冷的问他:“朱大人,您之前上京的时候不是已经报官发过告示说你女儿被山贼抢了吗?现在这个恐怕不是你女儿吧?”
朱正松啊了一声有些茫然:“怎么会呢……怎么会呢……这,下官的女儿下官总不会认不出来……”
郑如安背着手笑了笑胸有成竹的摇头:“这可未必啊,您可能不知道,最近呢,有些地方流行一些骗术,是从岭南传进来的,人家都叫做千术,那些老千们可专门设局坑害大官或者大富之人,而且能针对目标设定极为周密的计划,普通人根本识别不了……我收到风声,这位朱姑娘,很可能便是老千。”
老千?
朱正松咳嗽了一声。
他倒是的确听说过这种事,郑如安这是非得指鹿为马了?
朱元的脸色终于有了些变化:“郑公公这是要赶尽杀绝吗?我得罪公公也是情非得已,事情说到底也是公公您挑起来的,这样咄咄逼人无中生有不大好吧?”
不大好吗?郑公公满意的看着朱元变了脸色,忽而笑了起来。
所以说为什么这么早就要把自己的底牌现在人前呢?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还能怎样?
他笑了一声:“现在后悔了?”顿了顿又变了脸色:“晚了!留着等到东厂再说吧!”
进了东厂的人,生死或者生不如死都在他一句话里。
他就要叫大家都知道,得罪了他到底会是什么后果,这京城到底谁才是不能惹的。
朱元怔了怔没有说话,仿佛是吓蒙了。
郑如安哼了一声对着身边的百户冷笑:“带走!”
朱正松这才真有些急了,急忙看了郑如安一眼又看向朱元,不知道该怎么样。
他到底是帮哪一边?
不过下意识的,他总觉得朱元没这么简单被带走的------这就不可能是个甘心认命的人,凡事肯定都留有后手的。
他才不信朱元半点准备都没有。
可是这回他却没打着自己的脸,还以为朱元必定得闹的人仰马翻,怎么样也得把郑如安给撕下一层皮来,朱元却缓慢看着郑如安扯了扯嘴角,竟然真的什么也没再说。
不是吧?朱元改性子了?
还是说她已经知道跟郑如安斗是以卵击石?
第188章 偷听
事情变化太快叫人应付不来,朱正松眼睁睁的看着锦衣卫把朱元给带走了,偏过头看着刚进来也是一脸古怪的盛氏,皱眉说:“郑如安是想杀了她?”
盛氏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觉得丈夫在说废话,如果不是动了杀机,怎么可能会去查朱家在上京一路上的旧事,拿到现在来做文章。
朱正松松了松一直因为一直紧咬而有些酸痛的牙关,咳嗽了几声才说:“我倒不是因为这个奇怪,郑如安向来是有仇必报这我们都知道,可是朱元……这丫头可不是那种什么都不做就等着死的人,她怎么这么轻易就被抓走了?”
这话放在别人身上,盛氏只想笑一声愚蠢,可是放在朱元身上,她的确横竖都挑不出什么毛病,自己也有些茫然的揉了揉眉心,喃喃自语的道:“不管怎么样,这次的事当真是她自找的,就算是真的出了事,那也怪不到我们头上。”
朱正松没有回应出了一会儿神,隔了片刻才问她:“先儿那里怎么样了?”
到底是寄予厚望的长子,朱正松在朱景先身上放过很多心思,他还是有些心疼。
盛氏哼了一声,想到朱元或许会因为这次去了东厂丢掉性命,便没什么顾忌的摇了摇头:“这孩子,不像你不像我,又蠢又笨……”
走到墙角还没来得及进门的朱景先怔住了,不可置信的听着里头的谈话,一时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怎么会呢?母亲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母亲向来都是温和又慈爱的,对着他从来就没有生气的时候。
小的时候弟弟们不肯读书,母亲总是疾言厉色的呵斥他们,甚至罚他们不许吃饭,从来不肯手软。
可是他若是闹着要去玩的话,母亲从来是没有说过不字的。
从小到大,他要是跟弟弟们争抢什么东西,母亲从来都是呵斥弟弟们偏袒他。
连最受宠爱的家里的唯一的女孩子也是一样,母亲所有的孩子里,最疼的就是他了。
母亲怎么会这么说他?
房间里的朱正松似乎是有些恼怒:“看来你之前的好都是假的,怎么一阵一阵的?收起你这副样子,得罪你的是朱元,你别摆出这副样子给先儿看!”
朱正松心里有些不满,这么多年都已经过来了,慈母也当了这么多年,为什么现在忽然要变样。
盛氏却哼了一声更加不满:“我说的难道不是?他自己蠢,读书读书不成,要什么没什么,连坏事都做的比别人差一截……跟他那个……一模一样!”
朱景先面色发白,神情惨然的在屋外僵住了。
原来他在母亲眼里一直是这样子?
她说自己跟谁一模一样?
为什么她会用这种语气提起自己?
屋里传来啪嗒一声巨响,像极了茶盏落地的声音,朱景先竖起耳朵,听见朱正松怒气冲冲的骂人:“你怎么总跟死人较劲?!从前你多么平易近人,怎么现在如此尖酸刻薄?她都已经死了多少年了,你怎么还总是提起?!”
朱景先心里凉了一片。
他不是不聪明的。
很多事他早早就察觉出了分别。
可是他从来不肯去细想,总觉得自己做的再好一些,再讨好一点母亲,母亲便能对他跟对弟弟们一样严厉却不失亲近。
每个人在为别人做什么的时候,哪怕他再心甘情愿,再默默无声,心里也总会有那么一丝希望,希望对方能够知道,所以他听了奶娘的话,想让母亲看见,他多么想保护母亲。
可是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
盛氏不知道跟朱正松说了些什么,最后怒气冲冲的摔了门出来,捂着脸破天荒的红了眼眶,正要拐弯冲进游廊就看见了立在墙角的朱景先,不由得懵了。
怎么回事?
不是烧才刚刚退了吗?为什么他跑出来了?!
看见朱景先面色惨白,盛氏下意识皱眉,伸手想要去拉他:“你怎么在这里?身子不是还没好全吗,为什么不好好休息?”
朱景先额头渗出冷汗,看向盛氏的目光里全是陌生和恐惧,不过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心里早已经觉得奇怪的问题得到了一个虽然离谱但是却合理的解释,也就不显得那么难以接受了。
他扯出一个笑脸摇了摇头:“没什么事,我听说那个人在这里,所以想过来瞧瞧。”
是吗?盛氏放开他的手,收起委屈打量了他一遍,见他的确是很虚弱的样子,就点了点头,忍住了怒气说:“你是个好孩子,以后这样的事不要再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