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安梅常年工作在一线,接触的犯罪案件很多,反应不那么激烈,但也有几分动容。她年轻的时候追求事业,三十五岁才生了个宝贝女儿,平时把方思蔓保护得严严实实,生怕她受一点委屈,对性犯罪案件更是深恶痛绝。
只不过,再义愤填膺,能否抓住当年的强奸犯,都不是贺安梅决定的,她只能答应梁迁让下面的人盯紧点,关注公安系统内部的其他未决或新发强奸案。
“你别抱太大希望。”贺安梅临走的时候说。
时隔五年,一个“小小”的强奸案得到侦破的概率有多高,梁迁心里清楚,但他是个乐天派,总是想着,万一呢。就像段星河暗恋他十多年一样,秘密揭开之前,谁都觉得不可能。
他把贺安梅与方思蔓送到小区门口,吹着口哨回家,路上觉得有点孤单,于是给段星河发微信:“在干什么?”
“收拾卫生。你呢?”
梁迁拨了语音电话过去:“我在散步。”
“哦,”段星河说话有回声,好像待在洗手间之类的地方。
梁迁说:“有点想你。”
那头沉默了几秒,传出段星河带着笑意的声音,不大相信似的:“刚刚才见过啊。”
“那又怎么了?”梁迁理直气壮,“我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想见你。”
他沿着林荫道往回走,跟段星河聊了些鸡毛蒜皮,突然想起下午忘记的事,问道:“对了,小优现在到底在做什么工作?”
段星河有些犹豫:“兼职。收入不稳定。”
他的表述含糊,却瞒不过梁迁:“她是不是不挣钱?”
“家里的开支、阿姨的疗养费,全靠你一个人?”
段星河默认了,欲盖弥彰地解释:“没什么的。”
他不拿自己当回事,却忘了有人会心疼。梁迁尽量掩饰着不满,温和地说:“前几年也就算了,现在毕业了,小优也该出去找工作了。你总不能养她一辈子吧?”
路上非常寂静,段星河略显紊乱的呼吸声清晰地传进梁迁的耳朵里。他说:“小优……现在的状态,很难找到工作。”
梁迁无言以对,再劝下去,他就成坏人了。
“你对小优也太好了,我都嫉妒。”他走进院子,懒洋洋地靠着他爸的宝马车,抬头遥望天际闪烁的星星,突发奇想:“诶,如果有一天我和小优同时掉水里,你救谁啊?”
段星河笑了:“你不是会游泳吗?”
“万一我忘了呢?”
段星河较真:“这个还能忘吗?”
梁迁用胳膊肘敲了敲车窗,假装生气:“你就说救谁吧。”
段星河思考了几秒,说:“救小优。”
梁迁只是闹着玩,对这个答案也不意外,浮夸地叹了口气,正要开始诉苦,段星河又说:“然后和你一起死,可以吗?”
冷风吹过,院子里的花草沙沙作响,梁迁把手机从耳边拿开一点,急促地喘了口气,高声呵斥:“可以个屁,你给我好好活着,知道吗!”
第31章
梁迁的恋爱谈得并不容易。
白天在律所,他与段星河各忙各的工作,为了避嫌,午饭都分开吃,好不容易下班了,段星河又要尽早回家,连约会的时间都没有。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梁迁郁闷地想,得制造一些独处的机会。
下午六点,他关了电脑,锁好卷宗,拿着车钥匙离开办公室,走到律所门口,“恰好”碰到几个行政人员下班,段星河也在其中。
彼此打了招呼,大家就站在通道里等电梯,不一会门开了,几个女同事先上去,前胸贴后背地,尝试给梁迁与段星河腾出点位置。
“诶,算了,”梁迁见里头已经站不下了,谢绝了她们的好意,扭头对段星河说:“要不我们走楼梯吧?”
防火门一关,就是另外一个世界。安静空荡的楼梯间里,脚步声清脆,往下看,旋转的阶梯仿佛没有尽头似的。
梁迁扯松领带,长出一口气,笑着抱怨:“这地下情可憋死我了。”
他写了一天再审材料,在电脑前坐得关节僵硬,这会正好活动筋骨,甩甩手臂,踢踢腿,轻快地蹦着下楼,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活力十足。
段星河走得很稳,他看着梁迁,唇畔浮现一抹笑意。
梁迁问:“怎么了?”
“感觉你还像高中时候一样。”
“我高中什么样啊?”梁迁特别好奇,试图弄明白自己当年是怎么迷住段星河的。
段星河说:“精力过剩。”
梁迁停下脚步,想笑,但是憋住了,板着一张俊脸:“再说一遍?”
段星河聪明地改口:“精力旺盛。”
梁迁这才满意,抬起左手递到段星河面前,如同在舞会上发出邀请,段星河犹豫了一瞬,将右手搭进他的掌心里,梁迁轻轻握住,自然而然地牵着他往下走。
兴邦律师事务所在十四楼,但梁迁还是觉得不够高,因为没几分钟路程就走完了,两人又得分开。
“我送你吧,”他拦着段星河,不让他去找电动车,“以后下班我送你回家。”
段星河犹豫,不想给他添麻烦,梁迁故意说气话:“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啊?”
这一招果然奏效,段星河乖乖坐进了他的车里。
车载音响放着轻快的音乐,歌名叫作《人生浪费指南》,段星河却不浪费,争分夺秒地在手机上刷题。
梁迁怕路上颠簸影响他学习,将油门踩得很轻,问道:“今年几号考?”
“客观题10月31号。”
“哦,”梁迁敲着方向盘,考虑如何引出话题,段星河洞若观火,侧过头笑了笑:“你生日。”
“对,我正要讲这个,”梁迁咳了两声,“你好好备考啊,不用给我准备什么礼物。”
特别体贴,特别有大局意识。
“最近比较忙,确实没有准备,对不起。”段星河放下手机,向梁迁道歉。
“有什么可对不起的,都说了不用送。”四周车流密集,梁迁紧盯着前方的路况,凭感觉去拍段星河的肩膀,结果没找准位置,摸到了他的耳朵。
“躲什么啊?”他低声笑了。
对于没有礼物这件小事,梁迁表面潇洒,暗地里还是有几分失望的,不过他隐藏得很好,没让段星河发现。
因为开得慢,加之路上堵车,到达锦艺嘉园时,天空已经被墨蓝色浸染,昏黄的路灯一颗接一颗亮起来。
“我到了,真的,已经到了。”段星河对着手机,耐心地安慰段小优——这已经是第二通电话了。
“就在楼下,梁迁送我回来,你从阳台就能看到。”
梁迁默默叹息,一边打方向盘倒车,一边高声附和:“到了。”天黑,看不清楚,只是一晃神的功夫,汽车轮胎撞上凸起的条形石墩,震了一下。
“哎,”梁迁赶忙刹车,换挡后又往前开了二十厘米,这才拉起手刹。
因为那一震,段星河的手机掉了。车停稳之后,他想弯腰去捡,一时却解不开安全带,梁迁探身过去,说:“我来。”
手机落在副驾前面,梁迁费力够到了,摸出来擦干净,发现通话已经断了。
“给你。”他把手机还给段星河,突然意识到他们的姿势十分暧昧。
梁迁已经完全跨过了变速杆,与段星河共同挤在狭小的副驾,缩着肩膀,单膝跪地,鼻尖距离段星河的胸口不过几公分的距离。车内没开灯,昏暗之中,彼此的五官变得柔和许多,瞧不真切,但知道是好看的。
梁迁解开段星河的安全带,却不放人,撑着座椅的边缘,慢慢直起身,凑上去吻他。
段星河仰着头,温柔地接纳了梁迁,还试探着用舌尖去迎合他的动作,笨拙而真诚。
比起一周前的初吻,此刻的吻热情、急躁、猛烈,还湿漉漉的。
梁迁亲得投入,整个人压在段星河身上,沸腾的欲望直冲下腹,他害怕擦枪走火,正欲挪开一些,突然愣住了。
“你……”他用拇指蹭过段星河的嘴角,退开一小步,诧异的目光逐渐下移,落在段星河微微隆起的西装裤上。
段星河有些难为情,随手从车门侧边插|着的宣传单中抽出一张,草率地挡住下腹,口中还在缠绵地喘息。
梁迁震惊不已,说了句特别蠢的话:“你也会……这样啊?”
他以为段星河是跟欲望绝缘的,虽然理智上知道他作为一个男人,肯定会有正常的生理需求和反应,但没有亲眼见到,总觉得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