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诀进门前没想到沈庭未还没睡,进门后没想到沈庭未是为了等他,顿了顿,让他去睡觉。
沈庭未是跟在连诀身后上楼的,连诀在他前面不紧不慢地走进了房间,但房门没有关。让跟在后面的沈庭未有一瞬间怔愣,甚至产生了一种他在给自己留门的错觉。
连诀回房间后就直接进了浴室,沈庭未没在他房门口站太久,加快了脚步走到自己房间。
沈庭未把床上整理好的衣服和薄毯拿起来,朝连诀房间走去——这些都是他平时常穿常用的东西,还没来得及洗,上面沾染着他身上的信息素,他闻过了,味道都很淡,应该不至于让连诀产生反感和不适,让这些带着他气味的衣物陪伴连诀入梦应该比他腺体直接释放出的气味要柔和许多。
连诀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先朝房门扫了一眼,门已经关好了。
他擦着头发走进卧室,房间里的大灯亮着,沈庭未背对着他好像在铺床。连诀不知道他哪里来的洁癖,昨晚刚换过的床单今天又要换,但出于对他生活习惯的尊重,还是在旁边耐心地等着。
见沈庭未低着头忙活了半天,连诀绕过床尾想去窗边的单人沙发上坐着,无意中往床上扫了一眼,表情一僵,疑惑下意识问出了口:“……你在干什么?”
沈庭未也是第一次帮别人筑巢,还是用自己的气息来安抚别人,他有点害羞,低着头将铺在连诀床上的衣物和毛毯中间扒出一个小坑,才对连诀说:“也许这样你会舒服一点。”
——“小狗对气味很敏感的,我不许它上床,它竟然学会偷偷叼走我的袜子藏进它窝里。”
——“也许这样你会舒服一点。”
——“……那什么,它就做个标记。”
——“你可以标记我吗?”
连诀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满腹言辞却在此刻像是泻了火的哑炮,一句也说不出来。
他少有如此情绪失控和气急败坏的时刻,甚至背过身去强压了半天火气,认为自己的恼怒缓和了几分才重新转过来,再次看到沈庭未羞涩里透着无辜的表情,还是忍不住先深吸了一口气。
“沈庭未。”连诀的脸色很难看,“我是你养的狗吗?”
第67章
沈庭未脸上因害羞泛起的红还没完全褪下去,他迷惘地看着连决,表情变得有些呆:“……什么狗?”
好像条件反射一般,连诀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余曼那只白色的博美。不知是为自己脑中不合时宜的画面生气,还是为沈庭未这番故意为之的羞辱而生气,他冷下脸对沈庭未说:“把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拿走。”
沈庭未原本因为觉得有点羞耻所以有点紧张的情绪在他突然之间发作的脾气里慢慢散了,为自己的伴侣筑巢这件事本来就相当私密,其实并不完全适用于他与连诀的契约关系,因此他在连诀回来前做足了心理准备。
这种无异于将他心意踩在地上践踏的行为有点伤害到沈庭未的自尊,好像冬日里一盆刺骨的冷水浇头而下,让沈庭未一瞬间血液发凉。但毕竟是自己自作主张,他无法责备连诀,只能在心里责备自己。
沈庭未低下头,一言不发地将自己的东西用毯子兜起来,抱起一团衣物打算离开。
连诀看着他抱着满怀的鸡零狗碎往外走,又不明缘由地为他不肯为自己辩解一句感到心烦,问他:“去哪儿?”
沈庭未不太想继续留在这里,于是他的脚步慢却也没停,闷闷不乐地说:“回房间。”
他的手握住门把下压,将门拉开一道窄缝,一条手臂擦过他的耳侧将他面前的门重新按上。
关门声贴着耳边响起,像是在沈庭未心口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让他忽然感觉到一股无名的委屈,紧接着胸腔下溢出的酸涩从鼻腔蔓延上眼眶。
沈庭未背对着连诀站在门边,他强稳住自己的声线让它尽量保持平缓:“连……先生,有什么事吗?”
这个称呼的转变让连诀心里产生出细微和短暂的不适,但一掠而过,他也没有在这种无关痛痒的事情上多做思考。
连诀看着沈庭未慢慢浮起绯色的后颈,对他说:“转过来。”
沈庭未微微眨了一下眼睛,试图驱散掉眼前漫上的雾气,他轻轻咬了一下嘴唇,然后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转过身来:“……啊?”
连诀靠的很近,刚洗完澡的身体上带着清新的凉意,却没有那股淡淡的木质香氛的味道,沈庭未的个头并不算矮,但站在连诀面前也只能到达他的下巴或嘴唇的位置。
但他不太想直视连诀的眼睛,会让他觉得更丢脸,于是视线放得很低,停在连诀的锁骨处。
连诀低着眼睛盯着沈庭未的脸看了一会儿,表情比刚才缓和了一些。
他有时候觉得沈庭未很笨,有时候又觉得世界上没有比他更聪明的人了,连骂人都能委婉地绕出这么一大道弯来。
又觉得沈庭未很不讲道理,骂完人自己倒是先生上气了。
“我今天惹到你了吗?”连诀问他,“就因为没让你抱够?”
沈庭未不知道他是怎么理解出这个意思的,莫名其妙外又觉得自己被他冤枉,从而委屈更浓,他抬起眼睛很快地看了连诀一眼,低低地说:“没有。”
他的眼眶有点红,鼻翼薄而光滑,在灯光下泛着不会突兀的光,连诀看着他这副表情莫名跟着情绪糟糕,但声音还是不由自主地放轻很多,跟他说:“我没觉得你身上的味道不好,是车里太闷。”怕他没听懂一样,解释得更细,“林琛驾驶技术太差,我在晕车。”
沈庭未从没想过他会有晕车的毛病,诧异地抬起头,被咬得有些湿润的嘴唇微张着看着他:“……晕车?”
连诀被他盯得很不自在,很轻地“嗯”了一声,又像是想转移话题,语调平和却夹杂着生硬的责怪:“你怎么这么爱多想?”
沈庭未被他说得无地自容,也顺着他的话责怪自己怎么这么爱多想,只是晕车而已,连诀没有第二性别,怎么会出现易感期……
他觉得自己愚蠢至极,手里抱着的沾着自己信息素的衣物好像附着上温度,灼着他手臂发酸。他的眼眶从而更红,从原本自以为是的羞耻变成了自作多情的难堪,他低着头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匆匆转过身想要赶紧逃离这个让他尴尬到快要窒息的场景。
但连诀并不会如他所愿,连诀的手臂将他圈在门前狭窄的空间里,手仍按在门板上,Omega的力气天生不如常人,他拉不开门,只能祈求连诀把手挪开:“可以开门吗?”
连诀扯着他的手臂将他的身体转回来,让他重新面向自己。
沈庭未垂着眼睛,对连诀说:“……我想睡觉了。”
“别赌气。”连诀压低了声音说。
沈庭未想说没有,还没开口,唇就被连诀低头吻上。
连诀按在门板上的手托住沈庭未的后颈,将他朝自己怀里压了一些,另一只手环上沈庭未的后腰。
沈庭未被吻的样子也很呆,睫毛颤了一下,才缓慢地闭上眼睛。
连诀的嘴唇很柔软,但有点凉,沈庭未的唇被他轻而易举地分开,舌尖便抵在一起。
连诀吻得不凶,更多像是安抚他的情绪,也没有亲吻很长时间,就离开了他的唇。但手臂还环在他身上,隔着纯棉材质的家居服摩挲着他后腰的脊骨。
连诀按在他颈后的手离开,伸手关了房间里的灯,顺便反锁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床头两盏壁灯还亮着,将卧室照出一片暖黄色的柔光。
“不是困了吗?”连诀看着他慢慢睁开的眼睛,“睡吧。”
第68章
沈庭未早晨醒得很早,但床侧已经空了。
连诀应该很早就走了,离开前替他将房间的窗帘拉开一半,太阳应该还没完全升起,淡薄的晨曦穿透玻璃洒在床尾,是还没镶上金边的柔和的白光。床头半掩在窗帘遮挡的阴影下,因此让他比平时醒来更容易适应眼前的光线。
沈庭未翻了个身,将脸转向空下的床侧,闭着眼睛缓刚醒来的混沌。
昨晚沈庭未一开始以为连诀想要,毕竟两个人除了做这种事以外找不到合理的理由睡在同一张床上。但连诀并没有,好像只是单纯地留他在房间里睡了,连诀的睡眠质量很好,没多久就睡着了,睡相也很规矩,从躺下以后就保持着平躺的睡姿没有怎么变化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