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番外(51)

我刚想回话,火车的鸣笛声从远处传过来。

它很响亮,一路走一路扔下余音,从山的另一侧传过来。

我静静地听着,什么话都没说。蓝山忽然问我,你知道那个铁箱子吗?

我说,知道,它现在应该慢慢浮起来了。

蓝山于是很放松地往椅子上一靠。

我此时此刻应该为我们之间的默契举杯高歌,但我看到蓝山的侧脸时忽然又感觉到这是不应该做的事。不知道是出于错觉还是事实如此,从我第一次拒绝蓝山之后,蓝山的“真面目”好像就此揭开了冰山一角,在为数不多的相处中,我总能感觉到和蓝山待在一起的氛围是无比压抑的。

我和陆星嘉稍微就这事讨论了一次,仅此一次,因为他说,你先救自己。

我想也是。

我还有很多令人悲伤的事需要去面对,我的工作瓶颈,我的诊断报告,甚至陆星嘉的离别,这其中每一件单独拎出来,都会朝我心口再捅上一剑。在这一刻我忽然又想起秋历说我们两个之间有时差的事了,如果蓝山能够早一点让我看到这幅模样,那么之前那个单纯得甚至有点傻//逼的肖舟肯定二话不说就出手相救,但现在不同,现在是泥菩萨肖舟,她自身难保了。

这些念头在我脑子里只停留了一秒钟,因为火车慢慢进站,门打开了。下来不同的人,大多是为了抽烟,透气的大多是女人和孩子,站到远一点的地方去了。各色饱经沧桑的脸上三分对长途赶路的倦意,余下全是回家的欢喜,我和蓝山在三三两两的人群里,显得有些过分安静而格格不入,但我们就这样格格不入地静静坐着,直到站台工作人员催他们上车。一长串车厢装满各自的吵闹和安静,吹响离开的汽笛,向夜色开去。

列车开得太快,屋顶一角的那盏小红灯就跳得厉害。我看着最后一节车厢滑过去,蓝山在我身边站起来:

“我想和它拍一张照。”

我没带设备,但手机也勉强够用了。蓝山站到那盏小红灯下,取景框刚好能装下她们。蓝山又笑,我下意识地按下快门,又忽然停下,我说:

“不用勉强自己。”

蓝山眼神和灯一样跳了跳,原本的笑就熄灭了。

在我为蓝山拍摄的所有照片中,这是唯一一个面色平静,不带任何笑容的蓝山。而这样的她看起来有些冷漠和清高,总之不是很讨人喜欢的模样。我拍完这张之后忽然说,我下次会给你拍更好的。

蓝山没有说话,她揣着兜站在那里。

我说,你不信吗?

蓝山摇摇头:“你大概会很忙,我约不到你了。”

“我开玩笑的。”

为了证明的确如此,我向蓝山伸出小手指。

这一瞬间我也没什么别的想法,只是在想可能真的如蓝山所说,这次的瓶颈期和以前没什么不同,探索一段时间就能捱过去了,而那时候我可以给蓝山拍更美的照片,让她继续去惊艳全世界。

我这样执着,于是蓝山也伸出手和我拉钩了。

然后我陷入了蓝山的大衣里,她拥抱着我,在我眉心落下一个轻吻。

她说,舟舟,你要加油。

这是我为蓝山拍摄这五天以来我和蓝山唯一一个过于暧昧的动作,在这之前甚至没有任何类似牵手之类的亲昵举动,以至于我因为这个亲吻感觉到惆怅了好几天,我想它意味着我和蓝山或许之后就只是普通朋友了。回到城市的第一个星期,我仍然在为陆星嘉的纪录片做着最后的后期,完成的那一天,已经是除夕夜了。

我煮了一锅番茄炖牛腩,连狗都馋得掉口水。我和阿水并肩坐着看春晚,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只是挂着听个热闹。由于禁止燃放烟花爆竹,这个年过得跟放了个闷屁似的没个响。但我还是去阳台翻出了我之前买的烟花棒,把阿水哄过来和我一起玩。

午夜时分我激情cos卖火柴的小女孩,划燃了第一根。

我说,希望我爱的人都健康快乐。

我用这一根续了第二根的火,说,希望爱我的人也健康快乐。

按理说应该再点第三根的,但我第三根点燃之后却没什么好说的了。前两个愿望我想了想,其实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个人。蓝山在我脑子里流星似地滑过,但问题就在于我他妈连蓝山现在该放在哪都不知道,太惨了吧。

我又看了看阿水,于是决定第三根给他们一起:

“希望蓝山和阿水都健康快乐。”

我话讲太迟。

花火灭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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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怎么看东亚文学,但是很喜欢村上写那篇午夜的汽笛声。在这里沿用了这篇文的梗,感兴趣的可以去看看。

第52章

年后收假的第二天,陆星嘉的纪录片公布了。

纪录片的名字叫《心安处》,此心安处是吾乡。陆星嘉说小到一个角落,大到一个城市或国家,哪里让你感到安全舒服,那就停在这里,不要走了。

那我真的太平凡了,我的居心地就是我的床,我离不开它。

我除了第一天去了纪录片发布会之外,其余的时间都在床上躺着或者申请在家做后期工作,再也没拍过新的片子。我偶尔会网上冲浪,发现我和陆星嘉的谣言已经不攻自破,比起这个来,全网民似乎要更关注另一件事:陆星嘉的离别。

陆星嘉为了这个片子跑了最后一次宣传,尽量多刷脸,见一见那些爱着他却还没来得及见过他的人,算是离别前的温柔。他很忙,也很危险,毕竟还是有人完全不能接受他的决定,威胁信都他妈收到了七八封了,搞得我很想去山上寺庙买个香炉拜个菩萨,每天在家里供一炷香保一保这狗东西的平安。

我在家一边嗑瓜子一边吃瓜,看粉丝们扒陆星嘉这一年来的时间轴。其实陆星嘉不是那么残忍的人,他做的决定完全是有迹可循的,至少去年的通告比起前一年来根本是腰斩式下降,有心人自然能很快察觉端倪;另外陆星嘉是息影转幕后,又不是偶像失格(况且他也不是偶像)被当场抓获,被骂得这么狗血淋头我也是很看不懂。但粉圈乌烟瘴气的,没人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陆星嘉当初被爱得有多么痛快,现在就被骂得有多么痛快。

我说别人这么骂你,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嫖/娼进局子了呢。

陆星嘉淡淡地说我嫖/娼被抓,骂我的人兴许还少点。

我掏出手机:那我帮你联络一个。

陆星嘉就笑了,笑得真好看,就像我们第二次见面在长椅上熟络起来时那样,眼睛里有星星。他挠一挠躺在旁边晒太阳的阿水的肚皮,忽然问我:

“诊断报告什么时候给你?”

“你走的那一天吧。”

陆星嘉逃避了我的逃避,只说:“那恐怕我走了就是雪上加霜了。”

他停一停,又说:“我有考虑过缓一段时间再走。”

我知道他什么意思,但我没有自私到这样的程度,因为我深知无能为力是多么痛苦,不想让陆星嘉也陷入这样的沼泽里:“不必,你走你的。我俩刚洗干净,你不要再惹一身骚。”

我点起一根烟,陷入缭绕烟雾里没再讲话。

陆星嘉坐到我身边,拿了一根,借了个火。我们并肩坐着,直到抽完了整整一根后,陆星嘉才说:

“你这么有钱,随时可以打飞的来看我。”

“放屁。”我呸,“我穷到要卖身了。”

“那路费我全报销了,我有钱。”陆星嘉想一想,“或者我回来,这儿的烧烤世界第一好吃。”

我从前对离别这个概念是没什么感觉的,小学到高中都在同一个地方上学,小城很小,晚上出门散步都能遇着仨朋友,以至于我三次毕业都没什么特大的触动。

直到我去外地上了大学,发小失恋要找我出去喝酒,我一看课表全满,最近的假期在一个月之后,立刻当场昏厥。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从此我意识到我这么会爱人,可惜有些距离钱和感情都填不平,不由得很遗憾了。

世上如果有任意门,那一定会多出很多很多爱。

我又在发呆,陆星嘉以为我难过了,于是说:

“阿舟,你不要难过,你需要我的话,我会回来。”

陆星嘉从来是感情很内敛的人,他第一次和我讲这样的话大概也是很真情实感了,但我着实有些被吓到了,于是盯着他不晃眼。陆星嘉看我这幅**模样,不由得笑出声来。笑着笑着他扯过一张纸巾替我擦眼睛,很温柔地给了我一个绅士的拥抱,轻轻拍拍我的头,说阿舟乖,不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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