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以南(94)

作者:大风不是木偶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他的手劲太大,以至于唐国木竟然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徒劳地挣动四肢。由于缺氧,唐国木瞪大双眼,目眦欲裂。

他看见李月驰从宽大的白衬衫下,掏出一把匕首。

很锋利的匕首,刀尖反射着他办公室的白色灯光。

“这是田小沁的,你明白。”他甚至没反应过来,李月驰已经把匕首捅进来。

然后他抽出匕首,用更清晰、更冰冷的声音说:“这是唐蘅的……”

嗤的一声,匕首再次捅进他的腹部。

李月驰松开钳制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如果你敢伤害他,无论过多久,无论我在哪,我都会——杀掉你。这次只是警告,记住了吗?”

匕首还插在他身体里,他说不出话,已经小便失禁了。

李月驰起身,飞速离开办公室。

五点五十二分。从他走下出租屋的楼梯,到此刻,其实才过去了二十七分钟。此刻唐蘅还在酣睡吧?

李月驰走出社会学院,跨上自行车,一边骑车一边拨了安芸的号码。

“我把唐国木捅了。”他说。

“什——什么?”

“捅在肚子上,死不了……”自行车经过他和唐蘅常去的食堂,“拜托你三件事,第一,蒋亚让我帮他做毕业论文的数据分析,我做好了,文件夹在我宿舍桌子上。第二,再过一个小时你去我们的出租屋找唐蘅,我给他手机上发了短信,你把短信拿给他看。第三……”

“第三是,什么都别告诉唐蘅,就让他恨我吧。”

李月驰说完,不待安芸回答,直接挂掉电话,手机关机。

自行车轻快地穿梭在校园里,这个时间正值学生下课,热闹极了。李月驰经过食堂,经过图书馆,经过某天深夜他和唐蘅相拥过的小径。还未到派出所,他竟然已经开始眷恋。这所美丽的学校似乎没有偏爱过他,为了在这里念书,他一刻不停地打工;他以为他能顺利毕业,结果田小沁死了,他捅了唐国木。可是他对这里还是恨不起来,因为——因为这所学校,他遇见了唐蘅。如果他没有来这里念书,那天晚上,也不会被安芸叫去「长爱」,也不会帮唐蘅护住吉他……他和唐蘅只是停留在一面之缘——隔着人群,他听完唐蘅的一首歌。他不会被表白,不会被亲吻,不会被爱。

他不恨这里。就像他不后悔所做的一切。

因为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他已经得到过了。

自行车驶出汉阳大学南门。一轮火红的、磅礴的夕阳坠在珞喻路尽头。街上人来人往,豆皮和热干面的香气从店铺里飘出来。玛雅人说2012年是世界末日,李月驰想,如果世界末日就是这幅模样,似乎也不错。

李月驰停车,买了一杯米酒。

唐蘅喜欢喝米酒,他也喜欢。

他捏着纸杯回望身后,路灯亮了,他看不见东湖村的出租屋。他想,到底没能当面告别。吞下最后一口米酒,李月驰举起空掉的纸杯,向东湖村的方向晃了晃。然后他跨上自行车,再也没有回过头。

我爱你,是免费的。

——其实,我也是。

【第三卷 •完】

第87章 我配吗?

唐蘅离开半溪村的前一天晚上,李月驰家格外热闹。先是徐主任再度来到他家,好说歹说劝了唐蘅一场:“你就跟我们回去吧……哎,学生们还等你上课呢,你这是,这是教学事故啊!”

唐蘅还是那副病恹恹的样子,身上披着李月驰的外套:“找人帮我代课。”

“现在乱成一锅粥,哪是那么好找的!”

“王山就可以……”

“还说呢!”徐主任火气噌噌往上冒,“老头子一把年纪被你套话,气都气死了,你还想他代课?!”

唐蘅无所谓道:“你们看着安排吧,实在不行先把我停职,这门课取消了。”

“…”

徐主任沉默片刻,长长叹了口气。他临走时,又不死心地打听道:“小唐啊,你回武汉准备干什么啊?”

“您说呢?”

“我是过来人,最后奉劝你一句:三思而后行。”

唐蘅冲他露出一个森然的笑:“放心,冤有头,债有主。”

徐主任缩缩脖子,夹起皮包撤了。

没一会儿村长又带着一众村干部来到李月驰家,他们倒不像徐主任那样忧心忡忡,反而个个欢天喜地。唐蘅心里明白,他们巴不得他赶紧走。

“唐老师,这几天真是辛苦您了!”村长握着唐蘅的手,情真意切道,“我们这穷地方,真不是您该待的!哎,这几天我们招待不周,以后可能也没机会见到您了,这样,我们准备了一点特产,您一定要收下!”

唐蘅说:“谢谢了,不用。”

“唐老师您千万别客气啊,您就这么走了,我们心里太过意不去,您收下——”

“谁说我们以后没机会见面了?”唐蘅淡淡道,“我会回来的……”

村长神色一凛:“啊?”

“你们这空气不错,我打算来这边上班。”

“哈哈……”村长笑了,“您真会开玩笑。”

唐蘅掀起眼皮看看他,也笑了。

最后村长还是把那几包土特产留在了李月驰家。他们离开之后,四周又恢复了乡村夜晚所特有的寂静。李月驰的母亲和弟弟都睡了,唐蘅疲惫地搓了搓脸,扭头看见李月驰站在门口,肩膀抵着门框。

“你……你看看那些特产……”唐蘅小声说,“有没有很贵的东西。”

李月驰点头,拿来一把剪刀,利索地拆开那些包裹。他翻了翻,说:“就是菌子和茶叶,不贵。”

“那就好,这些东西我带不走,你放家里吃吧。”

“我?”

“你不吃么?”

李月驰挑了下眉毛,像是想说什么,却没说,转身离开了。唐蘅盯着他的背影,见他转个弯,出了门。

屋外传来摩托车启动的声音,唐蘅收回目光,起身,缓缓挪向书桌。他的衣服已经彻底干了,李月驰的母亲将它们叠整齐,放在书桌的一角。明天清晨就要出发,唐蘅默默计划着明天的行程——他来李月驰家,除了手机钱包什么都没带,连身换洗衣服都没有。明天村干部会把他送到县城的温泉酒店,他要先取走他的行李,再去铜仁市区。

然后,坐高铁,回武汉。

六年了,「回武汉」三个字已经变得非常陌生。他想起六年前他在北京做歌手的那一小段时光,那时候他总是频繁地以「回武汉」为理由向经纪人请假,后来经纪人都无奈了,开玩笑说我们应该把公司搬到武汉。

唐蘅还在走神,门外传来脚步声。李月驰进屋,把手里拎着的绿色塑料袋丢在唐蘅怀里。

“这什么?”

“鞋……”

唐蘅愣愣地打开袋子,里面的确有双鞋。是村里最常见的一脚蹬布鞋,黑色棉布面儿,很厚很软的底子。

“你脚上有伤,穿这个。”李月驰说。

“哪来的?”

“找人做的……”

“哦……”

“东西收拾了么?”李月驰走上前来,扫了一眼书桌上的衣服,似乎答案已经了然于心,“你坐着吧,我来。”

“我没什么东西,那两件衣服明天穿着走……”唐蘅顿了顿,低声道,“学长,做不做?”

李月驰扭头看向唐蘅,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略略垂着眼睛,唐蘅忽然感觉到,他不高兴。

唐蘅心想,难道李月驰嫌他的态度太……太轻佻了?可是以他俩的关系,也没必要装矜持吧?坦白说,唐蘅的确很想和他做•爱。似乎身体的记忆比大脑可靠很多,他已经记不清很多以前的事,然而当他和李月驰肌肤相亲的时候,那种熟悉而安全的感觉,令他觉得自己麻木已久身体正在慢慢变得敏锐、柔软。

而且他还有一个说不出口的原因——他不知道下次见到李月驰是什么时候。既然李月驰不愿告诉他,那么他就自己去调查,然而他并不知道此去武汉将发生什么。

他甚至想过,当他知道了全部真相,他还敢回来见李月驰吗?

还有资格见他吗?

还配见他吗?

“又在想什么……”李月驰忽然叹了口气,很无奈似的,捏着唐蘅的下巴迫使他看向他。

唐蘅小心翼翼地问:“你生气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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