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深和周静容对视一眼,心里都涌起疑惑和不安。
浦河来的信应是傅娆华、周老爷或宋汀兰寄来的家书,可普通的家书何需加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世风将信呈上,傅云深接过,拆开了信封,周静容探过头来,两人凑在一起读信。
周静容率先看到了落款:“是娆娘的信。”
傅云深则匆匆扫了一眼信的大致内容,当看到某一处时,他突然面色大变,转身拽住周静容,在她的腰间摸索起来。
周静容可比不上傅大才子一目十行的本事,她还没看到重点呢,就被傅云深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傅云深将从周静容身上摘下来的香囊球攥在手中,恨不得将之捏成齑粉,面色阴沉道:“这香囊有问题,其中有一味香料若与药石相遇,时而久之,会令人产生幻觉。”
原来,周静容给傅娆华写信时佩戴着这枚香囊,香气熏染到了信纸上,被傅娆华闻了出来。
傅娆华一向对香料有研究,仔细辨认过后,竟然发现其中隐藏杀机,不敢怠慢,赶紧派快马传信,提醒周静容万不可再使用此香。
周静容一惊:“这香囊是柔娘送给我的!”
尉迟柔一直在喝药调理身体,再加上长期佩戴此香,所以令她时常产生幻觉,做出一些令人难以理解的举动,甚至有时连她自己都不记得。
周静容先前还觉得奇怪,尉迟柔必是为人所害,为何找不出证据。原来是药、香二者相结合才能引发毒性,如此谨慎低调的下毒方式,难怪查不出来了。
傅云深犹不放心,让世风将香囊拿走,揽住了周静容,心中庆幸还好此香单用无毒,缓缓道:“看来,找到问题所在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祭祀求雨
尉迟柔的病情查到了病因,对症下药,远离毒源,她也就慢慢好了起来,重新恢复了饱满的精神和健康的体态。
尉迟柔毕竟是圣旨钦定的准太子妃,被人毒害不是小事,同时也是为了给质疑此事的朝臣们一个交代,这件事必须有一个明确的结果。
至于谁是谋害尉迟柔的罪魁祸首,其实大家心知肚明,都知道此事为将军府家宅不宁所致。
但不论下手的是尉迟夫人还是尉迟静,背后都有一个不容忽视的清河氏族,皇帝两边都不想得罪,遂秘密召见尉迟珵,将这件事的决断权交给了他。
尉迟珵也是左右为难,当年因他之故,尉迟柔被人拐走,流落在外经年,吃尽苦头,他心中有愧。可尉迟静才是和他在一起生活,被他捧在手心里疼宠了十几年的女儿,他心中亦有偏颇。
最后,因尉迟柔并未受到致命的伤害,名声亦可挽回,尉迟珵决定,推出一个替尉迟静母女办坏事的下人了事。
周静容对这样的结果实在气不过,差点找上门去说理,傅云深好说歹说才将她拉住。
周静容气愤难平:“就这么结束了?柔娘白白大病了一场,尉迟静母女却没付出任何代价?”
傅云深往周静容嘴里塞了一块桃花酥,周静容条件反射的咀嚼起来,一动一动的粉腮,配上杏目圆瞪的不忿表情,活像个气鼓鼓的小松鼠。
傅云深暗自好笑,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抚道:“放心吧,经此一事,尉迟将军也会提防尉迟静母女俩的,若尉迟柔再有什么事,她们会成为首要嫌疑人,所以她们一定不敢再轻举妄动了。皇上这次是看在清河那边的面子上,才没有追责尉迟静母女。但尉迟柔即将嫁入皇家,也算是皇家的人,若她们不知感恩,不顾皇家的颜面,皇上也绝不会姑息。”
可周静容仍为好友感到不公,待她前去探病,忍不住与尉迟柔抱怨道:“太不公平了,她们可是给你下毒了啊,怎么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呢?你也是尉迟将军的女儿,他也太偏心了!”
尉迟柔淡淡一笑,自嘲道:“我算什么女儿,尉迟静才是他养了十几年的女儿,他会偏心不是很正常么?”
周静容还要再说什么,尉迟柔又道:“是我向我爹请求,不要责怪那母女俩的。”
周静容大吃一惊,急急的问道:“为什么?”
尉迟柔轻叹一声,缓缓道:“便是我不求情,他也会想办法替她们周旋的。若我坚持要个公道,也不是不可以,只怕会损了父女情分。倒不如我退让一步,做个顺水人情,反正我也没有什么损失,又可让他心存感激与愧疚。毕竟,若我日后入主中宫,总是需要母族助力的,又怎能与他们不睦呢?”
尉迟柔目色澄明,并没有悲伤,只是仿若置身事外一般,理智的分析利弊。
周静容见她这副模样,反而眸色黯然,心情有些低落:“我从前觉得,你能找到家人是很好的。可我现在却觉得,也许当初你不离开浦河县,才是正确的选择。有些东西,若是不曾拥有,就不会受到伤害了。”
尉迟柔笑了,握住周静容的手,轻轻道:“虽然磨难重重,但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找回了身份,当年害我的坏人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觉得很值得。现如今,将军府的嫡长女,东宫的太子妃,这些都是我的。既然是我的,我为什么不要?”
尉迟柔顿了顿,又温柔而坚定的说:“我从来不会为我做过的任何选择后悔,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我只会继续走下去,幻想没有发生的另一种境况,是没有意义的。”
本来应该是周静容安慰尉迟柔的,没想到她反而被尉迟柔安慰了。
周静容回以微笑:“柔娘,你从来都活的通透。”
*
虽然尉迟柔先前被认为“精神失常”的问题得到了解决,官员们识趣的闭了嘴,不再揪着此事不放。
但在百姓当中已经深入人心的“因尉迟柔的德行不配为太子妃方导致大旱”的谣言还没有散去。
旱情的持续,不只令大地干渴,也令天气提前进入了酷暑。
周静容躲在屋子里,照常不顾形象的将裙角挽起散热,一边吃冰镇水果,一边叹道:“愚民啊,愚民。”
傅云深走进来,看着伏在书案边的周静容,对她这副不雅的模样已经见怪不怪。
他走到周静容身边,长臂一挥,便将她放在手边的冰果盘拿走,示意弦歌端了出去。
周静容满脸不高兴的抬起头看着他:“干嘛?”
傅云深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伸手轻弹了下她的额头,柔声道:“那冰碗你已用了不少了,不许再吃了。”
周静容轻哼了一声,又埋头奋笔疾书起来。
傅云深好奇的探过头去看,问道:“你在做什么?”
周静容没好气的瞥了傅云深一眼,但还是乖乖回答了:“我打算画个漫画,科普降雨原理,告诉那些整天嚷嚷着要求废太子妃的愚蠢百姓,下不下雨是自然现象,跟任何人的德行好坏都没有关系。”
“降雨原理?”傅云深闻言,感兴趣的凑了过来。
他倒是知道“云行致雨,露结为霜”的道理,却不知道为何云行便能致雨,露结便能为霜。
周静容见傅云深立正坐好,一副虚心求教的乖宝宝模样,顿时什么气也没有了,只余下满心觉得他可爱。
于是她一边画画,一边颇有耐心的讲解起来:“……也就是说,这些小水滴在空中聚集起来,当它们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重,空气托不住它们的时候,它们就会落下来,就变成了我们见到的雨水。”
傅云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原来,云是这样形成的。可是,除了自然降雨,还有什么办法能借助外力让雨水降落呢?”
周静容想了想,回答说:“在我们那里,可以进行人工降雨。不过,你们这里条件不允许,应该是没办法的。”
“人工降雨?”傅云深眼前一亮,问道:“是祭祀求雨吗?”
周静容摇头道:“不是,是利用一些科学的技术手段,比如用火箭弹向天空中喷射降雨剂,促进云层降水。”
傅云深闻言,再度陷入了沉默。
周静容见傅云深眉头紧蹙,关心道:“怎么了,你问这个做什么,难道太子还想求雨吗?”
傅云深应道:“嗯,现在民心大乱,将旱情归咎到尉迟柔身上。太子不能视民意而不见,所以唯有降雨才能打破谣言,收复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