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拉着,几乎透不进光。房间幽暗也不开灯。
巧巧和王奇当着潘华的面瓜分完那盒(差点没掉血里的)草莓酥。见我来了,齐齐转头眼睛放光期待的望向我。
王奇起身,拖起夸张的咏叹调,像是排练话剧般举起一只手:“哦——我亲爱的友人,你一定会不介意我们吃了送给莴苣姑娘的甜点。”
当了他老师我才知道,王奇还真是话剧社的副社长。
学园祭演过《哈姆雷特》里的女王。
现在的年轻人啊,一言不合就女装。
我当时看着剧照愣是没认出来王奇在哪。
我没心情敷衍他们,随口道:“吃吧吃吧。”
巧巧担忧的皱起眉头,问:“吃了海千的点心她真的不会生气?还是补一份吧。”
窗边林宇之叹息,从兜里掏出香烟,叼在嘴里,摸遍全身大概是找打火机。
王奇顺手扔过去一个银盒子,林宇之伸出左手抓住,在手里一转,火好了。
他叼着烟凑过去,点上不急着吸,叼着问王奇:“谢了。不过你哪来的?王家家风不算好,也不至败落到……”他神情落寞的长叹,话没说全,失望溢于言表。
王奇抢过他手里花纹繁复的金属块冷哼:“早上出现在我床头的,爱信不信。你林家不愧是报讯者,真爱嚼舌根。可惜也只剩一根独苗。活不了也死不掉。性│取向还堪忧。”他同样故作失望的叹气,“我真替令尊感到悲哀。”
不愧是在王可和潘华轮流带大的,王奇句句戳人痛脚。林宇之脸上不好看,猛吸一口烟,开始翻旧账:“谈│性│取向你也好不到哪去,是不是?嗯?”他拖长了调,用恶意撒娇的语气掐着嗓子叫“琦~琦~”一波三折的叫人掉鸡皮疙瘩。
不怪王可老打他,要我是王可他大概已经死了。
王奇别开视线:“你喝醉了。”
巧巧在一边嗑瓜子,没有打扰的意思。
林宇之缓缓的捏扁手里的铝罐,看着眼神清明:“我没醉。”
“好吧。”王奇以退为进,“等王可醒了我告诉她是你借给我看R18视频并且其中只有男性。帮我打开新世界大门。”
哪怕王奇语气再正经,巧巧笑得莫名开心。我还是觉得对话再进行下去会非常不好。
并不是我一个人有这种预感,林宇之也意识到这一点,瞬间讨饶:“别呀,千万别让王可知道……她会把我塞进油锅半个小时的!我试过,死不了还超痛!”
巧巧磕着瓜子问:“你之前想说什么呀。还点烟。”她不自觉的用袖子掩住鼻子。
还算绕回原来的话题,我一时不太想开口。
黑暗中闹钟走动的声音尤为刺耳,香烟红色的火光一明一灭。
林宇之安静的抽完一根烟,缓缓开口:“海千——潘华的女朋友死了。他想殉情。”
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重。
巧巧不知如何开口,王奇坐回椅子上发呆。
时间在流逝。
王奇突然站起来:“她会杀了我。”
我并不清楚他是如何得出的结论。
王奇现在已经失控只是喃喃自语:“潘华是人,他都能对海千下手。一个人造人怎么会重感情?她连苏燃祁都想杀。”
他又陷入沉默。
巧巧不满的用食指戳王奇背:“不许你说王可。她不是这样的人。”
王奇大概是没听见,也不知脑回路怎么长得,走到我面前拉起我的手认真开口:“李梁我们私奔吧。”
???
wtf?
我觉得我听错了大声问他:“你说什么?!”
王奇回答的更大声,怕我听不懂似的一字一顿,像在校对台词:“我。说。我们。私。奔。吧。”
巧巧在一旁黑人问号,看着我们不自觉远离。
林宇之又开一罐酒,喝一口摇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啊……真会玩。”
啥?啥?
不是我还没答应呢?
王奇你语文及格没?
私奔不是这么用的!
啊——!?
“巧巧你听我解释!”
看着我妹不嫌事大的笑容,这句话好像没有任何用处。
完了。王奇你还我一世英名!
镜花水月(王可)
事发突然。
我脑内的微型计算机没电了。
没电的机器人当然不能动。不代表我会失去意识。
林宇之还算分得轻重,先将我送去营养仓。
一片漆黑中,我反而好入眠。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能意识到那是个梦。
入眼是白色的走廊,我甚至知道这是之前和人造人的前辈们一起学习的时候。
与其说是梦不如说更像是我自己的回忆。
苏燃祁当然也在。他那时候和我一起疯玩。顺便观察地形,以便我们逃跑。
潘华当年不知想什么,卯足了劲想和苏燃祁一较高下,成天睡在书堆里天天早晚两粒鱼肝油。耳机里放的都是英语听力。却总离第一差那么一点。我当时不太乐意学东西,每次写完作业就开始盘算玩什么。
那时我和苏燃祁打成一片,要不是条件不允许我们能密谋拆地球。王龙多次绷着脸修补被我们损毁的器械,转头就来找我算账。
苏然郦喜静,被我们扰的烦。天天往潘华边上躲。大魔王这绰号贴切,潘华从小板着脸面无表情。往那一坐,就像谁欠他二百五十万似的。这尊大佛我们谁都不敢轻易招惹。每次我和苏燃祁干坏事被抓,一般都是王龙掌罚。她一向没好话,恨不得能把我拆了回炉重造。潘华会领着苏然郦在一旁吃零食看戏。有时候苏然郦会带着盒饭等我们。她绝对是地面下唯一的良心。
可惜眼瞎,喜欢上某大魔王。
有次端午放假,苏燃祁和他妹回老家。潘华在和题目搏斗。我在边上练基本功,无非是倒立、劈叉、空翻一类没什么难度,动作要标准。大概是题目不够难,潘华闲的。他写着题对我道:“那苏家的姑娘……”话说一半,明显是有心事。我一听觉得有戏又不想让表现的太明显从而无法了解事情全貌,换了只手继续倒立:“我认识。苏燃祁的宝贝妹妹。比你小四岁。”我发誓我的语气滴水不露叫人听不出情绪。绝对不会让人发现我在八卦。
潘华是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他做完一页题翻页是才有所表示:“哦。”
……
哦。
没别的。
大魔王开心就好。我不急。
皇帝不急,我没必要当太监。
有半个小时我俩都没开口。潘华瞪着那页纸偶尔写两笔。
期间王龙过来检查过一次,当时我正下腰看什么都是颠倒的,她来的时候我只看到她腰部以下,十厘米的恨天高看的人脚疼。
王龙还说我偷懒,罚我头顶碟子,碟子里放鸡蛋走平衡木。鸡蛋碎掉下来一个少吃一顿饭。
可怜实验室当初就供不起我饭钱了,我居然没发现还真是抱歉。
我成功走完一个来回,正转身潘华突然开金口:“她经常找我。”
“哦。”那是当然。
“她总让我带她出去买东西。”
“嗯。”小然郦撒撒娇也正常。
“她还叫我帮她做手工作业。”
呵,有我在,要不是小然郦醉翁之意不在酒轮得到潘华帮她做八音盒?
“偶尔来找我问题目。”
笑话,苏然郦有次拿错她哥作业照样写完挑不出错。也不想想苏家两个脑子都聪明的很。
经过归纳总结潘华开始下定论:“我怀疑姓苏的别有用心。”
“你想的没错。”她表现的太明显,是个人都看的出来,“她有名字叫苏然郦。”
潘华合上书,表情阴郁,语气愤慨:“她果然想影响我刷题。好让燃气管保住第一的位子。”
“噗叽”
我被他的思路惊到。一脚踩空和冰冷的抛光砖进行亲密的接触。蛋壳碎了,蛋清蛋黄和蛋壳混在一起散发出蛋腥味说不清的恶心。塑料盘子还在地上滚一圈划过小半个圆弧倒在潘华脚边。
兄弟,冷静,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本想解释,奈何王龙出现的太及时。她看着地上的蛋液,厌恶的咋舌。很快提着我后领把我扔走廊,叫我自生自灭。
这话由我来说有些厚脸皮,但是我犯这种低级错误委实不因该。
这就好像一个会计背错九九乘法表,美术生不能徒手画圆,警│察去案发现场不带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