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后,白天那几个没过的人,主动跟着严荀去加训了。
傅思衡回房间洗了个澡,炊事班好不容易把热水接上了,他去洗的时候大家都还在吃饭,澡堂里只有他一个人。
冲澡时他觉得后背有点疼,也没有太在意。不知道是不是白天训练强度太大了,总觉得身上有些无力。
热气蒸得他有些不舒服,洗完顺手把衣服也洗了,晾在了走廊上。
原本在学校里,晚上是要组织看新闻和上晚课的,但考虑到这里训练强度太大,训练员便取消了晚间课。
累了一天的学员们,有的跑到外面去抽烟,有的躲在角落里打牌聊天。
严荀敲了敲傅思衡的房门,没一会儿门开了。
傅思衡穿着睡衣,见他手上拿了一包东西。
“我能进去吗?”严荀扶着门框问道。
他刚洗完澡,稍微长长了一点的头发上沾着水珠,身上迎面扑来统一使用的沐浴露的味道。
傅思衡把他让了进来,说:“找我什么事?”
严荀关好门,对他道:“傅教官,你把衣服脱了……别这么看着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看见你挂在外面的衣服破了个口子,可能是匍匐的时候被铁丝网挂到了,想帮你看看。”
傅思衡早就给他们发了药品,自己当然也有。在别人面前脱衣服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他摆了摆手道:“我没受伤。”
“嘘,别动。”严荀的眼睛盯着他的手肘,上前一步捉住了他的腕子,“你看,这里都青了。”
他低下头,只见傅思衡的手肘处有一块淤青,斑驳的颜色在冷白的皮肤上格外醒目。
他的手腕很瘦,严荀一只手抓住还绰绰有余,微微凸起的腕骨摩擦着手心。
“过来坐下,我帮你揉揉。”严荀牵着他走到桌边。
只有一个凳子,他便让傅思衡坐在桌上,自己则坐在椅子上帮他用药油搓揉。
他专注地按着那一块淤青,顺口道:“我爸说,这种伤不当天揉开,第二天会很影响训练的。”
傅思衡比他坐的高,低头看着他。
他的面部轮廓深邃俊挺,皮肤比自己的肤色要深一点,手掌也略大一些,动作却比校医务室的护士还要轻柔,生怕弄疼了他。
傅思衡的目光闪了闪,说:“你爸爸很了解这些。”
“嗯,他经常受伤。”严荀没有防备地回答道。
傅思衡觉得心里涩涩的,在那种家庭下成长,居然还能这么正直善良,也是挺不容易的。
他这么想着,便放松了肌肉,让严荀帮自己按摩手臂。
可能因为精神力不足,经过一天的剧烈运动,他觉得周身都很疲乏。对方掌心温热,揉得他很舒服,脑袋也变得晕乎乎的。
房间里开始蔓延着一种淡淡的香气,清爽和馥郁交加,很独特的琥珀麝香气味。
这一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傅思衡忽然动了动鼻子,低下身靠近他道:“严荀,我好像真的闻到你身上有什么味道。”
“嗯?”严荀抬起头,两人的鼻尖差点碰到一起。
他看着傅思衡近在咫尺的面孔,光滑白皙的脸颊,灰蓝的宛如一汪泉水的眼眸。往下,是两瓣红润的嘴唇。
严荀的手颤了颤,扫了眼他因为倾身而下垂的睡衣领口。
一小片白皙的胸膛上,有一抹浅红。
他的眼神瞬间暗了下去。
第22章
傅思衡感到那气味逐渐鲜明起来,带着几分惑人,随着空气渗透进他每一个毛孔里。
随之,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也开始愈发不稳,手脚发软。
他扇了扇风道:“你有没有觉得很热?”
严荀的视线从他领口处移到他微微泛红的脸上,突然意识到不太对劲。
他举起手背,碰了碰对方的额头,说:“你是不是淋雨发烧了?”
手背触碰到有些烫手的皮肤,果然有点烧。
严荀立即起身,在药包里翻东西:“真的发烧了,我给你找退烧药。”
傅思衡在他站起来的时候,眼前模糊了一下,严荀的身影从一个变成两个。
他觉得自己不像是发烧,反而像是喝醉了酒一样。
“严荀,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他摇摇晃晃地坐在桌角,固执地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前一刻还好好的,现在就难受起来了。或许真是发烧,否则为什么这么头晕燥热。
严荀认真地闻了闻,确确实实一点味道都没闻到。
他把小瓶装的退烧药倒在手心,从角落里拿了一瓶水,准备喂给傅思衡。
就在他走过去时,傅思衡晃了两下,竟然直直地从桌上一头栽了下来。
严荀身手敏捷地迅速扑过去,在他落地的瞬间,将人勾到了自己身上。
他砰地一声摔倒在地,后背贴在冰冷的地面上,傅思衡以扑倒的姿势趴在他怀里。
带着热意的脸贴在他脖颈间,傅思衡用鼻子在他锁骨间闻来闻去,还在纠结:“……真的有种香味,我没骗你。”
他说话的声音低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语气甚至有点黏糊软绵。
严荀整个人都懵了,揽着他的劲瘦的腰,一动不动。
银白的发梢扫过他的下巴,带着一缕若有若无的,他独特的馨香。酥酥麻麻的感觉,像是一只小爪子,悄悄挠了挠他的心脏。
胸前火热,背部冰冷。
严荀产生了幻听,似乎听见远处有人在敲鼓。
好一会儿,他才弄明白那是自己的心跳声。
他咽了口口水,僵硬地开口道:“……傅教官,你还好吗?摔着没有?”
但傅思衡并没有回答他。
他心里一紧,赶紧低头看了看,见傅思衡已经处于半昏迷的状态。
严荀马上起身将他抱到床上,他的面色比刚才还要红,额头渗着零星的汗水,眉头紧皱,仿佛很难受的样子。
“傅教官,傅教官!”严荀叫了他几声,将温度计塞到他腋下。
这才发现,居然已经烧到了四十二度。
他没想到前几分钟还很正常的人,突然就烧到了这么高。
严荀学过一些急救措施,当即掰开他的下巴,将退烧药放入他口中。好在傅思衡还未完全失去意识,模模糊糊地将药吞了下去,不时含糊不清地发出一点声音。
严荀把人安顿好以后,便跑出去找训练员,问他能不能调动飞行器下山。
训练员一看这状况,也是急得不行,说道:“飞行器刚出去运送物资,最早一批也要凌晨四点才能返回。”
“这样,你现在就联系学校,让他们派个医生过来。”严荀的语气难得透着焦急。
训练员点了点头:“我这就去,你先照看一下傅教官。”
罗树和赵之凡打了盆凉水过来,想给傅思衡散散热。罗树利索地拧了一块毛巾,正要靠近床铺,严荀接过来道:“我来吧。”
他将毛巾展开,贴在傅思衡滚烫的额头上,一点点帮他擦掉汗珠。那姿势,竟不像是给人降温,而像怕碰坏了他一般。
傅思衡睡得很不安稳,眼皮不时动弹一下,水色的嘴唇微微张开。
几人相互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退了出去。
严荀全然没有察觉,兀自轻轻擦拭着他的脸。
傅思衡昏昏沉沉,只觉得一股股热血往头上涌,周身像是漂浮在热气中一般。
这种感觉很像他那次误服了催化剂,却又没有那么刺痛入骨,冲击程度不相上下。
他身体里,仿佛有某种东西在呼之欲出。
朦胧间,他做了一个梦。
其实也不算是梦,而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帝军大东边园区有一片湖,因为空间私密适合幽会,被戏称为“情人湖”。
傅思衡大学四年只去过一次,还是他第一次和严荀约会的时候。
严荀用天文望远镜监控了半个月,说那晚有流星束掉落邻近星球,情人湖是距离最近的位置,在那里能看见十分壮观的美景。
结果流星没来,当天晚上还下起了暴雨。
傅思衡觉得他应该不会去了,于是打着伞往那边绕了一圈,确定没人后就回宿舍了。谁知道第二天一早,严荀淋的落汤鸡似的回来了,双眼通红,一宿没睡,恰好在走廊上碰到了他。
傅思衡问他,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下那么大雨还看什么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