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风大,周谨言的刘海被吹成了一窝蓬松的鸟巢,阳光下他的发尾是浅浅的棕色,看上去柔软可亲。
江行庭没忍住,呼噜了两把他的毛。
周谨言看着远处的海。这里没有沙滩,而是修了一个半圆形的广场,海水混着泥沙,一下一下拍打在石阶的边缘。
江行庭道:“冬天的时候风浪大,水比较脏,下回你夏天来玩,我带你游泳去。”
周谨言沉默了一下:“我不会游泳。”
“不会正好,我教你啊。”江行庭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周谨言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人大概又在想什么不太好的事儿,果断别过头,继续看海。
海边的风儿甚是喧嚣,他摸了摸自己被吹的有些僵的脸。远处是一座大桥,将两块陆地远远相衔,非常具有工业化特色。
这大概就是区别了吧。圣地亚哥的海很蓝,天也很蓝,落日的时候会变幻出不同的颜色。海平面是一望无际的,偏偏因为旁边的灯火或是曲曲折折的山路又显得有迹可循,像是被圈养在了山的怀抱里,秀气精致了许多。
高高低低的棕榈树,层层叠叠的临海别墅,蹦来蹦去蹚水的候鸟,你看着那海,并不觉得它十分危险。
大连则不同。天是阴沉沉的,海也是阴沉沉的,云低压着,像蒙了一层细细的雾。远处的大桥也是阴沉沉的,钢筋铁骨地立在那儿,像是冰冷的钢铁巨人。
海面开阔,海的附近也是开阔的。广场上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一间售卖船票打印照片的小木屋,门口挂着几个色彩鲜艳的风筝,长长的尾巴在风中飘荡。
更远的地方间或有轮船驶过,大一点的货船,小一点的捕鱼船,都只个模模糊糊的影子,看不太分明。
“你要是夏天来,还能在这喂鸽子。”江行庭指了个方向,“那里有摩托艇,那里有个挺大的滑滑梯,更往前一点的地方还有个海洋博物馆。”
周谨言笑道:“人家情侣出门逛街看电影,我们出门吹海风逛海洋博物馆?”
江行庭挠了挠头:“那……后头有个购物商城,你想去吗?”
“不想。”周谨言把手揣进兜里往回走。
江行庭关心道:“手冷吗?我给你捂捂?”
周谨言挑眉看他:“用什么捂?脖子吗?”
江行庭笑笑,抓住他的手,凑过去低声道:“用我的……”
周谨言恼羞成怒,一把推开他,拍拍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江行庭追上去,熟门熟路地道歉:“我错了,我开玩笑的宝贝,来手给我我给你捂捂,长冻疮了可不太好。”
周谨言冷漠无情:“不要。”
“那我给你去买手套暖宝宝热水袋围巾?”
“不要。”
“那我请你喝奶茶。”江行庭捏了捏他的脸,“脸都冻僵了,走吧。”
片刻后。
周谨言吸了一大口奶茶,心满意足地眯起眼睛,像只在火炉旁打盹的猫。
果然冬天就是应该在室内瘫着玩手机叫外卖啊。
咖啡厅里的暖气开得很足,窗玻璃上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江行庭伸出手指,在上面写了周谨言的名字。
周谨言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在沙滩边上,江行庭也是歪歪扭扭写了他的名字,蟹爬似的小学生字体。
名字只是一个象征性的符号,几个汉字拼凑在一起,本身并没有多么复杂的含义。可当你喜欢上那个人的时候,他的名字便被赋予了具象的意义,你写下他的名字,眼前就自然而然地出现了他的样子。
你喜欢一个人,喜欢他身上的一切,喜欢他的名字。
周谨言也抬起手,在他的名字旁边写上了“江行庭”三个字。
刚写完,江行庭就抓着他的手,绕着两个人的名字画了个巨大的爱心。
“周谨言江行庭”
他们的名字光明正大的排列在一起,像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总喜欢在一些地方留下他们情感的痕迹。
周谨言收回手,看着窗玻璃上的字,红着脸低声道:“那什么……这个爱心也太夸张了吧,让别人看到不太好。”
“这有什么的,又不是通缉犯,一没偷二没抢,管他呢。”江行庭趁着旁人不注意,亲了亲周谨言的侧脸。
周谨言一把捂住他亲过的侧脸:“注意形象……”
江行庭看着窗外,天一点一点黑了。广场上立着颗巨大的圣诞树,灯光从最底层亮起,一圈一圈地往上爬,又一圈一圈的熄灭了。
【作者有话说:正文会在平安夜左右完结,然后会写几个关于一起过圣诞节一起过年见朋友之类的番外~完结的时候抽几个评论区眼熟的小可爱送阅读币!谢谢你们一直在看我的文,嘿嘿。】
第72章 完
窗玻璃上贴着圣诞树和铃铛,彩色的三角形小旗子在墙壁上摇摇欲坠,隔了几米换成了彩色的飘带。
门口的广告牌上大剌剌打着圣诞节的广告,中庭的广场堆起了临时的雪屋雕塑,看起来倒真像是那么回事。
江行庭从头到尾读完了圣诞节活动的通知,跑回来:“另外一个门门口有造雪机,想去看看吗?”
周谨言轻声道:“好啊。”
造雪机在南门,门口拉着充气的彩虹拱门。抽风机和造雪机的声音夹杂在一起,轰隆隆的,又被淹没在大妈们跳广场舞的伴奏声中了。
人造的雪从天上飘下来,在空中的时候还是晶莹剔透的,落到地上便即刻消融了。偶尔有些幸运的,存留时间更长一些,堆积在一起,成了黑色的一滩。偶尔有人不长眼从上边踩过去了,便留下半个鞋印。
周谨言撇撇嘴:“这雪一点也不好看。”
江行庭笑道:“有就不错了。”
他看着天空,又道:“你要是不怕冷,以后我带你去哈尔滨,冬天的时候地上盖着厚厚的一层雪,到处都是白茫茫的,很漂亮。”
周谨言闻言缩了缩脖子:“那我要是怕冷呢?”
“那就给你准备大棉裤大棉袄雪地靴暖宝宝。”江行庭搂住他,“行不行?周少爷。”
周谨言想象了一下自己全副武装裹得跟个桶似的在街上走,然后一脚踩进一个雪坑里的样子,果断拒绝道:“不要,太丑了。”
“好吧。”江行庭非常遗憾地在心里划掉了“和周谨言一起去看雪”这一事项,“那你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么?我都陪你。”
“有啊。”周谨言记恨他刚才管自己叫“少爷”,淡淡道,“本少想去太平洋看鲨鱼,南极看企鹅。”
“啧。”江行庭一把把他搂过来,让他面对着自己,“你怎么不问我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周谨言兢兢业业复读道:“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有啊。”江行庭俯下身,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所有你在的地方,都是我想去的地方。”
…...高,真是高啊。
周谨言脸红了,把围巾扯上来一点,整个下巴尖都藏进了层层叠叠的围巾里,乖巧得像个高中生。
圣诞树顶上是一颗黄色的星星,磨光的表面微微反着光,情侣们围在圣诞树下拍照,笑声在风中飘出去很远。
江行庭低头看周谨言,雪和光落在他的眼睛里。江行庭忍不住低声道:“你以前……这些节日都是怎么过的?”
“你说平安夜和圣诞节?”周谨言想了想,“就这么过呗,我家又不兴这些玩意。”
他想起了什么,笑道:“其实最难熬的还是过年,圣诞节至少还是在国内,过年的时候我们还不放假。看着人家都高高兴兴聚在一起吃年夜饭,我还要赶作业,想想也蛮惨的。”
江行庭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摸了摸他的头。
“别这么看着我。”周谨言自己给自己找补道,“不过也还行吧,中国海外学生会每年都会搞活动,一起包饺子守岁什么的……”
他声音越来越低,江行庭叹了口气,就算人再多气氛再闹腾,周谨言也还是会想家啊。
“今年过年,我来陪你过好不好?”江行庭搂住他,“我那个时候放寒假了,正好来国外找你。”
“你来?”周谨言略带诧异地抬起了头,“你不和家里人一起过年,你爸妈没意见吗?”
毕竟春节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很多老一辈的恐怕很难接受在这样一个阖家团圆的日子里,亲近的人不在身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