尛菈吓了一跳,侍卫方才抓她的手也慌乱的改为了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儿啊,你怎么了!”尛菈再顾不上处置芒硝,冲到雾山前面,一把按住她的双肩,拍了拍她的后背。
就连芒硝听到动静也身子一颤,挣扎着想看看前方的雾山到底怎么样了。可是他被五六个按在地上,更本无法动弹。
“阿母……阿母你不要杀他,好不好……”雾山忍着眩晕的头,定了会儿神,脱力的看向尛菈。
一听这话,尛菈紧张的表情顿时一僵,雾山见她不说话,心里既着急又没底,捂着头喘息几声,一副马上要晕倒的模样。
尛菈重重叹了一口气,空气静了片刻,只有芒硝不断挣扎想要上前来的声音。
“哎……行吧!行吧!怕了你了,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再让我发现他做什么危害于覆雪的事,不管你怎么求,本族长都不会手下留情了!”
雾山一听有希望了,匆匆缓了一下气息,点头如捣蒜,“他要是敢,不用阿母出手,我亲自来!”
尛菈没好气横了她一眼,“怎么忽然发病了?是不是又忘吃药了!”
雾山被困在尛菈严肃的视线中,半眯着眼,虚弱地笑了笑:“就……就昨晚和今早而已……”
她还不是因为昨晚一直在为芒硝给沙罗耶送情报的事情操心,脑子里复杂的事情想多了,就忘那了万万不能断的药,结果现在血气一涌,断药的副作用就发作了。
尛菈听了顿时横眉一竖!一巴掌拍到雾山屁股上,“还而已!狗命不要了?药在哪儿?”
雾山给了尛菈一个安抚的笑,将手伸进衣襟里摸了摸,皱眉,又摸了摸。
她面色蓦地一变,愣愣看向尛菈:“不……不见了……”
就在尛菈说要雾山再仔细找找时,一个侍卫讪讪地举起了手。
“那个……族长大人,药,好像,在这里……”那个侍卫站在之前雾山被按住的地方,他低下头,心虚地挪开了脚。
只见,地上躺着一摊被踩碎的瓷片,和一些混在瓷片里的的碎药丸……
第23章
“你这娃子!不要命了?那药丸子可是珈玛索神山上的千年雪莲制成!哪是说得就得的?这下没了药!你知不知道停药的后果!”
貘旭听闻雾山发病了,匆忙提了药箱赶到她的帐子里,一诊脉,就知道这孩子又没吃药!结果一问,居然得知药居然没了?被气得一阵捶胸顿足!
尛菈看了眼靠在床头一脸愧疚的雾山,凑过去悄悄拉了拉貘旭的袖子,朝他低声道:“阿爹,让孩子先休息,我们还是出去说吧。”
“阿爹,你那里……真没有雪莲了吗?”出了帐,尛菈抬眸,小心问了一句。
“你看我像雪莲吗!”老头子吹胡子瞪眼地一跺脚,没好气!
“那我马上派人去找……”
“找?千年雪莲哪有那么容易能找?找不找得到暂且不说,你派人去珈玛索神山,不是让人去送死吗!”
“……”尛菈说不出话了……
她当然知道珈玛索神山的危险,毒物猛兽在那座山上更本不值一提,前去珈玛索的路上地势险峻,大半的路程都是悬崖峭壁。
珈玛索神山时不时会出现狂暴的暴风雪,悬崖岩壁一旦结冰,非常容易打滑。只要错一步,就是粉身碎骨!在那里需要手脚并用才能在山壁间挪动一步,就连覆雪最有经验的人也是一去不复返。
想到珈玛索神山去大海捞针地找一朵雪莲,简直难如登天,岂是凡人能做到的?
“那……可以换一味药吗?”说这话的时候,尛菈低下了头。她心里不止有自己的女儿,全族人都是她的儿女,她作为族长,不能让任何一个族人去冒险。
貘旭沉重地叹息一声,“也不是老头我非要那雪莲,只是,那千年雪莲,是唯一一味药引啊,若是换了其他雪莲,就没现在的药效了。那时,没了千年雪莲的功效,阿山的身体失了元气,只会日渐一日衰弱,最后怕就只能吊着命待在床榻之上,不能再像现在这样如常人般出去骑马放牧了……”
听到这种结局,尛菈痛苦地闭紧了双目,一手按在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上。现在覆雪最尊贵的两个人脸上,皆是一片沉重。
最难过的,不过尛菈了,她现在满脑都是离开帐子前,穆蔼满眼都是痛恨她的眼神。
穆蔼恨她,是应该的……他恨得对,她不该在明知他是她的亲表哥的情况之下还强迫他,阿爹当年也是极力反对的。
可她种下的恶果,却让她年幼的女儿替她承受。
雾山四岁便被诊出不治之症,样貌异于常人,从小被阳光拒绝,却还是选择将阳光种在心中。每每自己被烦心事事困扰时,她还要反过来安慰她。
想到这儿,尛菈欣慰的笑了笑,那丫头明明懂事早,心里什么事都看得很明白,却笑着将自己活的没心没肺的。
“吱嘎……”
这时,一旁的圆帐后面,传来了一声积雪被踩压的声音。
貘旭和尛菈警惕的看去,只见圆帐后,慢慢走出了一双陈旧的鹿皮靴子。
芒硝双手垂在两侧,双目平静的,看着二人。
这些日子,雾山一直被关在帐子里不许被放出去,理由是停了药,不能再到外面去晒太阳。
雾山对此表示很不服气,这覆雪太阳能大到哪去?
这些天,尛菈处理好了族里的事情,就没事儿到雾山帐子里看看,雾山坐在床头,瘪嘴看她。
“阿母把芒硝怎么样了,都这么多天了,被您罚放羊总该回来了吧,我要见见他。”
尛菈叹了一口气,坐到女儿床边,眼里难得盛满了爱怜,抚摸了下雾山白色柔软的长辫。
尛菈忽然将她拉近,盯着她的眼睛看了许久:“这七日没吃药,眼睛都不黑了……”
雾山听了一吓,一翻身坐起来,拽着尛菈的手焦急问道:“什么?那……那它成什么色儿了?”
“变得更灰蓝了,就像族里坏了眼睛的阿婆一样。”说着,尛菈像是想到什么,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雾山看着阿母,也跟着笑了起来……
丹珐兰芝族的少族长,幼时被诊出了白症。
所谓白症,就是患病之人全身会呈现白色。得了白症的人全身的毛发、皮肤都会呈白色,眼睛有的会是浅红色,有的是浅蓝色,漂亮像极了跌落凡间的仙子。
白症者见不得阳光,严重了,会瞎,更会衰竭而死。
不过,雾山小时候不懂事儿,长大了就更不当回事儿了。按她的理念就是每日都要开心的过,既然高兴是过一天,伤悲也是过一天,那何必自己为难自己呢?
她的时间本就可能不比他人多,那就更需要好好珍惜了,在雾山眼中,就没有什么比活着重要。
这是她为何讨厌打仗的原因。
也是为何旁人避之不及,她却一直愿意帮助哑巴质子芒硝的原因。
又过了两日,这天一大早,守在山坳的阿哥们正在守卫帐的外头烧水洗脸,一个阿哥取了敷在脸上的热帕子,舒服的喟叹一声。视线一定睛,突然发现远处冰天雪地之中,远远走来一个人。
离得太远,那阿哥眯了眯眼才看清,远方那跌跌撞撞的人用一只木棍支撑着半边身体。
他脑袋无力耷拉着,步伐蹒跚,摇摇欲坠挣扎了几步之后,终是倒在了皑皑白雪中。
阿哥这才发现,那人身后,星星点点拖出了一路艳红的血路……
第24章
“人如何了?”
得了消息,尛菈放下了手中正在翻阅的密信,一路不停到了貘旭的帐中。
拉开门帘,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尛菈面色一沉,走到床边询问正在拧血帕子的貘旭。
貘旭脸色凝重,听到响动,抬头一看是尛菈,将那盆血水交给旁边帮忙的药童。
等到药童端了盆子出了帐子,他随意找了一块帕子将手上的血渍擦了擦,可惜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人,摇头苦笑。
“阿尛,你可欠这小子一个天大的人情了。本来就是个哑巴,送来的时候全身擦伤,脏腑高处跌落受损,手臂骨折恶化灌脓。”
叹了口气,他接着道:“手上的伤最严重,伤口流血不止,定是恢复期反复磨损导致的,一看就是赶时间没去处理。而且,断骨的地方磨损极为严重,定是手臂断了之后还继续在做强烈支撑,现在,整只骨头在里面都长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