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拿我跟他们比！”沈苏云忽然打断了他的话，转过头来，目光沉沉，“你老是拿我跟他们比，其实我还不如他们呢，他们至少有流量，也能挣钱，我有什么？我自命清高以为自己比他们会演戏，可你看结果呢？事实就是我演技不够，也没有走流量的能力！”
说到最后，他的话像是压抑了许久忽然一下子放出来似的，音量语气都那么无所顾忌，一股脑儿释放了出来。
吴深愣住了，不知道是因为他突如其来的愤怒还是这话中的意思。
休息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室内灯光明亮，黑洞洞的窗户反射着窗内的光线，映照出并不豪华的桌椅。外面传来一些脚步声和收拾桌椅的响声，却衬得这个房间里越发的安静了。
“对不起。”沈苏云先开口，他撇开脸，目光落在桌上的化妆品上，“我没有生你的气，也不是冲你发脾气……很晚了，我很累，回去休息吧。”
吴深没说话，他看着起身收拾东西的沈苏云，只觉得很无奈。
演戏遇到瓶颈，他作为经纪人根本就帮不上忙，他知道沈苏云有心想成为一个好的演员，一个既红又有实力的演员，可是在现在新人辈出、人才辈出的圈子，想要一下子达到这样的程度太难了。
沈苏云其实并不是老天爷赏饭吃的天才演员，而这一条路，实力、机遇、后台，这些缺一不可，说实话，沈苏云没有完全的实力，也缺机遇，想要出头，太难了。
而自己和沈苏云，都太着急了。
事实上，也不是他们着急，是这个圈子逼迫他们着急——年龄的增大，戏路变窄，机会会越来越少，吸粉能力也会慢慢降低，他们能不着急吗？
唉。
沈苏云坐在回家的车上，望着夜幕下一闪而过的路灯和建筑物，只觉什么也提不起兴趣，只有满心的疲惫。
他又想到了放弃——他在演员这条路上，根本得不到成就感，与其到三十多岁才发现自己并不适合当演员，不如现在就早早放弃，专心画画，说不定还能在三十多岁的时候闯出点名堂。
自己当初年轻气盛，非要跟自己爸爸赌气，全然没有想过这个社会是一个怎样的社会——现在新红起来的男女当红演员，哪个不是靠捧，靠营销出来的？真正因为有实力却全无背景最后走红的人又有几个？
自己家里有这么好的资源，为什么不肯用呢？如果用起来了，自己粉丝多一点，红一点，也不至于这么没有成就感，天天被人嘲笑和奚落……
他越想越觉得后悔，越觉得自己要么选择放弃演员这条路回去画画，要么求自己哥哥帮自己一把把自己捧成流量算了。
只要有钱，往死里捧，总会红的吧？
“苏云，到了。”
吴深的声音打断了沈苏云的思绪，他回过神，才发现已经到家了。
“你���早点回去休息，晚安。”沈苏云跟他打了声招呼，拉开车门想下车，却被吴深叫住了：
“那个……苏云，有个关于温霆阅的消息。”
“嗯？”沈苏云的心沉了一下，忍不住道，“要是他的什么好消息或者又跟秦右安有关的，你还是别说了，我不想听。”
他已经够难受的了，不想再丧了。
“不是。”吴深说着，微微一笑，神情中带着一点幸灾乐祸，“姓温的遇到车祸了，据说撞得挺严重的。”
沈苏云一愣，随即讥诮地笑了一声：“哦。”
活该。
谁让他蹭秦右安的热度？
沈苏云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心胸狭窄和恶毒。
第73章
本来拍完夜戏也已经很晚了，沈苏云卸妆换衣服，再路上耽误点时间，回到家已经是十点半了。
不过他知道，秦右安肯定也还没睡。
从亮着壁灯的大厅上楼，经过点着一盏楼梯灯的楼梯，再缓缓走过楼道，空旷而寂静的走廊上是他清晰的脚步声。
秦右安的房间关着门，不过书房的门是虚掩着的，门缝里漏出灯光来，静静地洒在门口的地板上。
沈苏云心情不好，就尤其想见秦右安，推开书房门，果然就见秦右安还在灯下看合同，俊美如雕刻的侧脸在灯下有着格外鲜明的轮廓，似乎是听到动静了，他头也不抬地问道：
“回来了？”
“嗯，累死了。”沈苏云走过去，依偎在他身边，大半个身子的力量都靠在他的椅子上，他朝他的合同看了一眼，上面写的是什么方案计划之类的，他也不是很看得懂，不过看得出来秦右安看得挺仔细的，有些地方都用红笔圈点勾画出来了。
“这么累？最近戏份很集中吗？”秦右安伸手把他拉过来，让他背靠在桌沿上，站在自己两腿中间，一手牵着他的手，像是把玩一个爱不释手的玩具一样握在手里。
“是啊，又卡戏，唉，我觉得自己实在不行。”
“怎么会不行呢？”
“就是……唉，反正就是状态很不好，导演也一直批评我，到后面他估计都懒得再跟我说了。”沈苏云低着头，双手无意识地捉着秦右安的手，一根一根地摸他的指甲。
秦右安注视着他，黑眸里带着温柔，面上却有些严肃：“官官，你看过那些成功的年轻演员的电视剧吗？比如，温霆阅，他的演技不算差，他怎么演戏的，你看过吗？”
沈苏云一听到温霆阅的名字就蹙起了眉，忍不住把脸一别，道：“我不看，我讨厌他。”
他承认，自己有些嫉妒温霆阅的当红，可他心里也看不起温霆阅，一个卖人设还蹭秦右安热度的人，他有什么值得自己学习的？
“成功的人一定有他的可取之处，比如说温霆阅……”
“别提他了，我不想听他的事。”沈苏云忽然打断他，语气有些有气无力的，他抬头看着秦右安，神情带着不屑，“他一个附庸风雅卖人设的，我才不学他。”
“呵呵，可他就是走红了，粉丝九千多万，我觉得他的路线和走红的模式是最适合你复制的……”
沈苏云看着他，心底忽然生出一股不平和酸涩，忍不住开口打断他：“复制他？”说话间已经带上了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到的冷笑，“我不稀罕做第二个温霆阅，秦右安，我再说一遍，我讨厌他！”
秦右安的脸上也变得严峻起来，目光冷冽，好像在和下属争论工作：“这不是讨不讨厌的问题，我在和你说最适合你发展的方式，官官，你不要带个人好恶。”
沈苏云原先是斜站着，尾椎骨靠在桌沿上，此时已经无意识地站直了身体，双手放开了秦右安的手，往后撑在桌上：“我就要带个人的好恶！我就是讨厌他，你为什么老要跟我提他？”
他已经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连语气也带上了怒气。
他觉得秦右安应该知道他已经生气了，会有点自觉不再提温霆阅，或者哄一声自己——然而他似乎还不够了解秦右安，只听秦右安说：
“我只是客观地讨论这件事而已，即便没有温霆阅，也可以有别人。”
沈苏云感受到了一股灼热的视线，和一股不寻常的冷峻气息。
“如果你不愿意我设计一套方案来捧你的，那么就当我没说、”
沈苏云不由冷笑，转头看他：“算了吧，我演技这么烂，捧不红的，你别在我身上白费力气，不如去捧温霆阅，反正他也是云起的艺人。”
秦右安定定地看着他，那目光好像能把时间拉长，在他的注视下，沈苏云只觉每一秒都度日如年，那么别扭和难熬。
四周安静极了，那种安静，又将这时间拉得更长了。
简直是一种折磨。
好半响，秦右安忽然叹气似的说了一句：“苏云，你不够努力。”
沈苏云一听，心底的火“噌”一下点着了，好像隐伏在草堆里的火星，风一吹，“呼”一声席卷整个草原。他居高临下地瞪着秦右安，说话间感受到了声音在嗓子里撕扯：“你凭什么说我不够努力？你什么时候，哪只眼睛看见我不够努力了？！秦右安，你别以为自己最了不起什么都知道！你懂个屁！”
秦右安面色不变，俊美的脸上仍是那副严峻凝重的表情：“我没有说错，你的确不够努力，知道什么是浮躁吗？就是想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得自己想要的成功，这就是浮躁，苏云，你现在就是这样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