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之遥乍一听闻秦正齐竟是有这样一番打算的,也吃惊不小,又有些哭笑不得:“他想什么呢?让我嫁给旁人,脱了裙子看是男是女?我这一身功夫都是影二和表哥亲自教的,谁家的少爷能沾着我身?这辈子都不想要儿子了吗?”
他说两句话便要冒出些市侩言语来,褚琅还在旁边,到底不好听,他闭嘴憋了半晌,干脆拥住秦庸,拍拍他的后背,就像自己小时候这人对自己做过的动作一样:“我知道哥哥这样的人是不需要旁人安慰的,可毕竟不是铁打的,凭什么什么事儿都要扛住呢?再说了,这事儿到底还是因我而起,哥哥实在没必要瞒着我。”
秦庸点点头,本来秦正齐的事确实有些让他心中不虞,可什么都比不得一个开心果主动搂搂抱抱又柔声安慰来的强。他此时觉得心中阴霾已经褪去一些,顾之遥总是轻飘飘几句话就能叫他心安。
顾之遥又道:“不要郁卒啦,想想以后自己有个大院子,表哥表姐来了愿意怎么住便怎么住,院子想怎么布置都行。以后太太也不必整日在后院里呆着,还可以到处逛逛啊。”
“顶顶好的是,”顾之遥冲着秦庸眨眨眼睛,“到时候屋子多了,咱们俩就不用挤在一块儿了,我睡相不好,总是乱踢人。”
秦庸总算心情放亮,他捏捏顾之遥的鼻子,“还知道自己睡相不好?”
顾之遥还未来得及答什么,边上褚清风却幽幽开口:“表弟嫌弃我霸占西厢房了?”
顾之遥心中警铃大震。褚家的孩子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没喝醉的褚清风杀伤力怎么着也有秦庸的一半大,自己可不想惹这位。秦庸心疼自己,从不与自己计较,可这位表哥就不一定了啊……
毕竟是位阁老们都摆不平的滚刀肉。
“没有没有,”顾之遥连连摆手,所幸脸都不要了,把脑袋往秦庸怀里一扎,“哥哥救命!”
秦庸被他闹得就是有再多的不虞,此时也雨过天晴了,他摸摸自己胸前那颗脑袋瓜子,摇摇头,“清风你别欺负他。”
褚清风:“?”
……
翌日秦庸刚好休沐,一大早,他便与顾之遥出去挑宅子了。勋贵们的住处都不算太远,秦庸不想还在这片住着与秦正齐抬头不见低头见,索性同顾之遥去了稍微远一点地方。
其实选宅院这事,靠的还是机缘。有的人兜兜转转很多天,也找不到一个可心的,但这兄弟两就不同了,当年从下邳回来皇上给的赏金足有万两,这么多钱在手中什么样的宅院买不起?
况且这么些年,秦庸也有了不少产业,钱氏兄弟帮他打理的很是不错,手里的银两充足,京城里的大宅院自然随意挑。
最终二人选了一处不算过于大,却雕凿精致的宅院。至于褚清风,他没有休沐,又到内阁去当骡子了,只要能有一处舒心的地方可以睡,便是知足的。
上午选了宅院,中午去官府过了文书,下午便搬了。
走之前,几人再回头看了一眼秦府的大门——秦正齐昨日同秦庸起了那些争执,心中有个大疙瘩,今日干脆托病连出门相送都不想动——几人只能看着空落落的大门,乘了车驾离开了。
走之前,秦正齐做的唯一的事便是,送了秦庸几个下人。秦庸看了一眼,董喑也在其中,不由心中暗笑,看来,离开秦府倒算是对的。
这人连到了最后,都是想着算计,别提父子情分了,就是养了这么多年的小猫小狗也该有些感情。可惜秦正齐连这点感情都吝啬于给自己的正房夫人和亲儿子。
新的宅院仍旧是四进四出,种有好几棵银杏,又有小竹林。
后院依旧是给褚琅,她大抵会弄些玉兰花海棠花什么的。院中的小池塘里有很多芙蕖,现在过了季节,芙蕖花落,变成了一簇簇的莲蓬。
顾之遥和褚琅都很喜欢这个院子,秦庸也满意,直接差人去先买了几样简单的家具先填进去,待过些日子,再找人去打些好的。
因为与秦正齐已然断义,不是分家,这处叫秦府显然是不合适的。叫褚府也不合适,真正的褚府在齐州呢,秦庸想了好几个名字终是不满意,便叫顾之遥想一个。
顾之遥不像秦庸和褚清风那般府中诗书万千,他只笑眯了一双眼睛:“想那么多文雅的名字岂不落了俗套,叫福满园得了。”
福满园,倒是直白,秦庸笑笑,揉他的发顶:“行,就叫福满园。”
说完一番话,秦庸大手一挥,行草的福满园三字便写出来。今日做牌匾是来不及了,所幸将这字挂到大门上头去。
从今以后这就是自己的家了,自己同母亲、小蒜苗儿共同的家。
过了文书,也终于可以摆脱“秦庸”这个屈辱的名字,其实母亲一早便为自己取过名字,只是秦正齐为了羞辱正室,执意为嫡子取了这么个名儿。
今后,秦庸已经是故年旧事,他褚丹诚,可算是要重新活过来一遭了。
母子三人热热闹闹地布置宅院,到了褚清风下值的时间,兄弟俩亲自坐了马车去把人接回来。当了一天骡子的褚清风在从车上跳下来的一瞬间便惊了,不为别的,就为着大门上三个行草大字:“福满园”。
第66章 馥园梅花香隐隐,遥儿吾弟心尖尖
最终,福满园三个字到底也没用上,因为恰好想起来京城有一家酒楼非常受欢迎——临福居。
珠玉在前,自家若当真叫了福满园,倒好像与临福居抢生意的野路子酒楼了。
福满园最后叫做馥园,音同字不同,凭空又多了几丝香气缭绕的感觉。
这些日子褚丹诚同褚清风一同上值,家中一应家具摆设都是顾之遥去办的。
这小孩儿本就擅长察言观色,又对家中另外的三位主子了解非常,采买的一应家具摆设无不受欢迎的。
褚琅越发感叹,这孩子养大了真真是个人物,只可惜出身不太好,不然也是个叫太太小姐们趋之若鹜的。不说旁的,但看这模样,这人物,这本事,什么样的姑娘配不上呢?
顾之遥这些日子几乎要比入朝为官那两位还要忙了,又要忙着去打牌匾,又要请雕凿的师傅来更换影壁上的浮雕,又要去买些小摆设把多宝阁布满。
最关键的是床,他还想着没事去褚丹诚那儿蹭住个一宿两宿的,如此一来床还是大些好,大些才够他轱辘。
褚丹诚万事由着他,遥儿喜欢自己便是喜欢。
说是蹭住个一宿两宿,可咱们这位五公子,压根儿就不打算回自己房里去了。他日日宿在兄长房里头,只好像块黏黏糊糊的阿胶。头一两日还说是认床住不惯,后面干脆把自己的衣裳箱子也摆进来,不打算走了。
褚琅笑顾之遥这么大了还黏着哥哥睡,褚丹诚倒是不觉得如何,他本就把顾之遥当一块宝贝疙瘩,小蒜苗缠着他,他巴不得的。褚丹诚开蒙早,自小便学着仁义礼智信,如今为了这棵蒜苗儿,什么都丢到脑后了,能多亲近便是天大的好事,天大的便宜。
有便宜不占?除非他是王八蛋。
顾之遥忙了足有半个月,才算是把馥园中的一应家私都定了下来。
床要上好的沉香木雕花,沉香凝神,褚丹诚日日在朝堂中,脑子不知道要动多少,睡在沉香木的床上,多铺些柔软得褥子,便睡得沉。
多宝阁上要摆些玉石的白菜、树木、盆景。花瓶儿就不摆了,褚丹诚不爱那些古董瓶儿,只喜好美玉奇石,毕竟君子定当是玉质其内的嘛。
地窖开得大些,存冰的屋子要在最里面,平日里多镇些杨梅蜜,褚丹诚最爱喝自己亲手酿的那玩意儿,旁的甜食却是一概不喜。至于放酒的屋子只要一小间,放些品相极好的酒即可,家中几位主子并没有贪杯之人。
院子里的假山要挪到角落里,在中间没得挡亮,这中间的空地上干脆栽上几颗梅花树,等到了冬天,京城雪大,挂在树上好看得不行。而那些梅花儿偏爱在冬天绽放,如此一来便一年四季都有花了。
顾之遥果真没有辜负褚丹诚对他骄纵,院子拾掇得干净漂亮,一年中时时都有花开,那些家私摆设又很合褚丹诚的胃口,褚琅禁不住拉着他的手劝他:“遥儿真是,这些摆设都是随着我们的喜好,你倒是也按着自己的喜欢布置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