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向来大度,贤儿没有兄长之才,能进殿试已是不错了。”秦贤对于秦庸这句话不置可否,他即使不去参与科考也会有秦正齐帮他使银子捐个官出来,反倒不觉如何。
秦庸嘴角略勾了勾,不再理会面前这人。倒是顾之遥听了两句心中有所不满,忍不住开口臊白道:“大不大度与你们前院何干,清风表哥是姨母的儿子,你算老几也跟着叫表兄?”
秦贤似乎现在才看见顾之遥在旁边,笑着对他点点头:“小嫂子,上次见嫂子穿了男装爽利得紧,想不到嫂子穿这敕命补服竟也是美艳无双。”
“连嫂子穿什么都管,我看你是脑子进了水。”顾之遥朝天翻了一个白眼,让秦贤看清楚自己的嫌弃,“躲开,好狗不挡道。”
顾之遥说话向来口中是不留德的,对于秦贤更是从不客气。旁边的人倒是不如何,只苦了在褚清风身后装小厮的褚明月,忍笑辛苦,身体微微跟着有些发颤。
秦贤被顾之遥一通臊白倒是也不生气,反而笑着答道:“小嫂子教训的事,那贤儿便不挡道了。”
几人上了各自的马车,秦庸的眉毛微微蹙起,他听秦贤话里的意思,莫不是发现了顾之遥本是个男孩儿?
顾之遥依旧是与秦庸坐一驾马车,他一上车就忍不住把发冠摘了下来放到腿上搂着,晃晃头扭扭脖子:“秦贤脑子是不是不大好使?”
秦庸伸手想帮他捏捏脖子,又在碰到他脖子之前拐了个弯,手落在顾之遥的肩膀上帮他锤了两下:“他不是蠢钝无能之人,平日里还需提防。”
顾之遥随着秦庸敲肩膀的动作让自己的头画出一个圆弧形,脖颈随着发出两声卡啦卡啦的脆响:“现在也没什么人记得我的出身了,就算被发现了也不碍事。只要他不招惹哥哥,我便离他远远的。”
“什么毛病?”秦庸伸出食指戳在顾之遥的额头上,不让他再扭脖子,“脖子都要扭断了。”
他心中有苦说不出,顾之遥觉得宋家倒了,不会再有人认出他的出身,即便自己的男儿身被发现,也不打紧。
可秦庸知道,这祖宗实际上是婧明公主的遗腹子,多年来让顾之遥穿着裙子隐瞒身份,就是怕他那位要紧的爹把这小孩儿卷到天家的纷争里头去。
秦庸摇摇头:“还是小心些,你的身份还不能被旁人知道。”
顾之遥见秦庸面色凝重,连忙坐端正,他万分重视自己在秦庸心目中的形象,不想被秦庸认为是个没脑子的,连忙表明态度:“哥哥说不能被知道,遥儿便藏好,一定离秦贤远远的,不叫他抓到什么把柄。”
小孩儿变脸太快,前一刻还在扭脖子,现在马上就做出了一个谨慎认真的模样,秦庸心中好笑,摇摇头由他去了。
许是自己太过小心,疑神疑鬼了。
不过事情总有万一,还是小心为妙,平日里让影二多盯着前院罢!
……
一行人到了午门时,已经有不少马车停在外头了,想来今日开宫设宴,不少少爷小姐都早早地到了皇宫。
宫门口的小太监见秦府的马车到了,连忙迎上来引着他们往里走,这两位少爷一位是今年的新科状元,皇上颇为看重其才能;另一位虽然是探花,却曾经是皇上直派的还珠使,寻回了皇室血脉——如今最被圣上看重的那位如梦公主。这二人日后都是会飞黄腾达的,怠慢不得。
听闻探花郎身边那位小夫人,九岁就嫁入秦府,与如梦公主曾是手帕交,还救过如梦公主的性命,即便只是个六品的敕命安人,若是被冲撞了也不是他们这种小太监担当得起的。
顾之遥下马车之前便又把那发冠戴在了头顶,装出一副端庄温婉的模样。
他人瘦脖子长,喉结实在太明显,圆领的补服里只得又穿了件立领遮住半个脖子,以防被人看穿自己的男儿身。
只是虽然已经过了秋老虎,天气却始终不见冷下来,比旁人多穿一件,再加上外面的礼服实在是厚实,顾之遥的脖子被捂得一片发红。
一路上遇到不少秦庸在詹事府的同僚,年纪轻或品级低的都怕秦庸那张阎王脸,只拱手于秦庸打个招呼便罢了。那些年老位高的大臣却并不会这般躲避秦庸。
秦庸办事利落手腕强硬,詹事府的詹事、少詹事都很看好这年轻的中允,见到秦庸来了便同秦庸寒暄。
“秦中允来了,今后中允去了六部,可也别忘了詹事府的同僚啊。”
秦庸拱手与这些前辈们打招呼,拉着顾之遥引荐给他们看。顾之遥装作寻常的命妇那样,端庄自持地对詹事们福身问好。
右詹事今年五十不到的年纪,眼睛很是尖,他府上有好几门姨太太,对于风月一事向来敏感。看到顾之遥里面的立领下面露出斑驳红痕,忍不住带着坏笑打趣秦庸:“想不到秦中允与小夫人感情如此亲厚,小夫人这样的天气便要穿上立领了。”
其他几名同僚见右詹事意有所指地看着顾之遥的脖子,也纷纷用余光去看,看到了顾之遥脖颈上的皮肤透出红色,都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顾之遥虽前段时间刚撞见过秦正齐与秦贤一事,又同秦庸谈心,多少懂了些风月上的事。可他到底年纪轻,不像这些活了半辈子的大臣一般见多识广懂得多,满脸怔忡,不知道这些大臣在笑些什么。
秦庸顺着右詹事的目光侧头去看他这位“小夫人”,瞬间明了对方口中的感情甚笃缘何而来,忍不住红了耳尖。
第47章 秦庸任工部尚书,安如梦使计赠桃
顾之遥其实自阿蛮进宫后便没再见过她了,小孩子忘性大,阿蛮的长相顾之遥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如今,见了面也不能再喊阿蛮,要叫她如梦公主才不算失礼。
况且,今日开宫设宴是给这些大臣和未来的官场栋梁的,安如梦身为宫里的公主,今日不一定能见得到。
午时一刻,众人便到了正殿落座。
褚清风与秦庸一个是状元,一个是探花,自然是要坐在前头的,顾之遥虽然名义上是秦庸的夫人,却不能同他坐在一处,只能在下面与其他官太太们坐在一起。
那些官太太官小姐聚在一起,无非就是聊些哪个胡同谁家老爷养了外室啊,或是今年的状元探花长得真真是俊俏,顾之遥与她们聊不到一起去,只默默地坐在一边看热闹。
皇上到正殿后,原本在互相聊天的那些官太太官小姐也都不在嘈杂,都规规矩矩坐好,各个摆出仪态万千的姿态来。
太监总管钱公公先高声唱喏了些顾之遥听得快要打瞌睡的套话,而后才宣读了皇上对于这次科考的学子们入朝为官的安排。
状元褚清风入内阁,成为大周最年轻的一位从二品内阁学士;探花秦庸则与众人所想不同,并未进刑部,而是成为正二品工部尚书。
众人早知道秦庸之前出任还珠使寻回皇室血脉有功,少不得直封个正二品,却没想到是工部。詹事府那些老臣们本以为秦庸会进刑部,甚至有可能是大理寺,毕竟那位的阎王脸可算是远近闻名了,工部确是万万没想过的。
这次科考结果,皇上封了大大小小二十来人入朝为官,其余人则放归各处,出任地方官员。
众人谢恩后,宴席便开始了。
本以为在这坐着,吃些佳肴,待宴席结束便可回府了,不想有一貌美女子身着盛装,被一宫女扶着到了正殿。
顾之遥的眼神没有在宫装女子身上多做停留,却在见到那宫女时忍不住瞳孔骤然紧缩。
那宫女眉眼即使过了三年他也不能轻易便忘了,因为她是宋家的二小姐——宋如月。
宋如月怎么会在这?
宋家当年被宋如烟所累,男男女女都落了奴籍,早被发卖出去。当时他曾念着在宋家时不曾被宋如月欺凌,动过要把宋如月买回来的心思,只是秦庸说过自己的身份轻易不能透露才作罢。事后钱满满特地去打听过,宋如月早在第一日就被人买走了。
一个早就应该消失在京城的人,如何能突然在这宫宴上出现?
顾之遥心中惊疑不定,一时怕被宋如月认出自己来,又怀疑是自己认错了,只紧盯着那宫女,眼都不眨一下。
那宫装女子似乎是一名公主,伏在皇上耳边耳语几句,又歪头向下似乎是在找什么人,待与顾之遥四目相对时,才歪头对顾之遥露出一个笑容来。她又与皇上说了两句,才在皇上的下手位置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