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说说看。”秦庸喝完一碗杨梅汁觉得并不如何过瘾,又招呼下人再上点冰的葡萄来。顾之遥歪头嘱咐下人葡萄只需用冰水湃上一湃,不要真的端上冰块来,秦庸无可无不可,自是由着他去了。
“我还小的时候哥哥就喜欢看《水经注》这些,对土木、水利这一类更是颇有见地,当然该去工部的。”言罢,顾之遥又促狭地笑出声,“况且詹事府那些老臣不过是看哥哥板着一张脸便觉得你该去刑部了,若是到了工部,单屏哥哥这一副修罗上身的气势,便没有人敢在哥哥手下贪污纳垢了。”
“合着在这等着取笑你哥哥呢,我看你是肉皮子痒。”秦庸伸手去咯吱顾之遥的痒痒肉,顾之遥连连摆手嚷嚷着错了错了再不敢了,秦庸却不饶他,两人在塌上叽里咕噜一通乱滚,闹得头发也松衣裳也乱,脸更是憋得通红沁出了汗。
“道是谁在庸儿书房吵闹,想来下人也不敢的,果然是你们两个小冤家。”两人闹趣儿正热得慌,门口投进来一片影子,一美妇人站在书房门口挡住了外面的大日头,旁边跟着一名老妇。
来人正是褚琅,她如今有子万事足,这几年前院的人也不大来后院招惹她,身体养地富态了些,较之从前总算圆润了点,不再是那一副禁不得风吹的模样。
“太太,太太救命,哈哈哈,把哥哥拉开,拉开!”顾之遥正被秦庸按在下面挠痒痒,笑得几乎要喘不过来气,手舞足蹈地扯了秦庸的发带。
“大夏天的你们俩也不嫌热,”褚琅摇摇头,“我让厨房炖了雪梨羹,现在冰冰凉凉正好下口,吃不吃?”
秦庸闻言坐起来,拢拢头发,从顾之遥手中把自己那条发带抽过来,扎了一个高高的马尾:“吃。”
顾之遥在塌上又笑了半天才缓了过来,他正是长个子的时候。秦庸之前长个身子吃了大亏,对他的身子很是重视,天天好吃好喝养着,虽长不胖倒是不会再像秦庸当年那般害腿疼。
现在顾之遥不比小时候,小孩子一团娃娃脸都是男女莫辨的,他就是再如何俊美也比一般女子棱角分明且英气许多。
再像小时候一般穿红戴绿只怕要辣眼睛,他如今穿的衣服多是蓝色绿色的衫子,不太艳丽也不那么鲜嫩,个子高也不打紧。
如果还像小时候一般穿粉色鹅黄色,怕是要遭人嫌弃。
顾之遥也坐起来,他到底是男孩儿,长出了喉结,因此一般都是穿着立领的长衫。和秦庸在塌上闹了半晌,子母扣被扯开,露出一片洁白的肌肤来。
褚琅笑着摇头,对着自己的脖子比划了两下,顾之遥会意,低头把子母扣系好。
顾之遥的头发也闹乱了,在头顶上蓬起来一层毛茸茸的绒毛,褚琅拉着他到妆奁前,重新用发油抹了一遍头发,才放他出门。
三个主子一起到了正房,冰镇的炖雪梨已经摆在桌上了,秦庸让小厮去书房把刚刚拿出来的冰湃葡萄也端过来,几人坐在一起静静地吃这些零食消暑。
“殿试在何时?”褚琅用勺子搅了搅碗里的雪梨羹,雪梨羹里面放了蜂蜜和薄荷叶,透出沁凉的甜味。
“殿试要等秋天了。”对于秦庸科考一事,顾之遥比秦庸还要上心,早就掐着手指计算了日子,他见褚琅一碗雪梨羹下腹,伸手把褚琅的碗扣下来,“这么凉的吃食太太少吃,可不能再来第二碗了,不然回头……那什么,肚子疼。”
孙妈妈见顾之遥细心,又羞于提起女人的月事,也点头笑,开口劝褚琅:“谁不说呢,没有小主子管着,太太可管不住嘴。吃点冰湃葡萄吧,这雪梨羹就别喝第二碗了。”
褚琅被这一老一小管制着,再加上秦庸在一旁看着,只得作罢,不再喝第二碗。
她剥了一颗葡萄,喂到顾之遥嘴里,又一碗水端平地喂到秦庸口中一颗:“明明是庸儿考试,倒是全仗着遥儿计算日子了。”
“遥儿太得用,那用得着我自己记这些。”秦庸把葡萄咽下,觉得总算没那么热了,“过几日我休沐,去庄子里避暑吧?”
庄子是秦庸在乡下采买的。他心中想着,总归要有个产业,这样也不必事事仰仗前院,便买了五十亩良田,又在旁边弄了一处庄子,每每夏天便要带顾之遥和褚琅去避暑消遣几日。
“也好,”褚琅点头,“过几日金子他们也要来京城小住几日,干脆住到庄子里去也更自在。”
近几年褚清风与褚明月也大了,从去年开始便时不时同祝成栋一起来京城看望褚琅。来秦府到底不方便,前院的秦正齐与秦贤也懒怠管这几个孩子,不如去别庄里小住,反倒更自在。
第37章 鲜衣怒马少年好,却道风月乱相思
祝成栋带着他娘和一双弟妹到京城的时候正值八月,三伏天热得要命,他简直恨不得要把衣裳撕了出去跑一圈。
褚琅已经被下人们先送到了别庄去,秦庸还没有下值,顾之遥穿了男装来接。
他去年就在别庄和秦庸学了骑马,难得有机会不用蒙着面也不用憋在马车中,自然是要骑马的。
京城的闹市里人多,顾之遥不能纵马飞驰,只能同祝成栋肩并肩在前头引路,后头是褚琳和褚清风褚明月的马车。直到出了京城,兄弟俩才撒欢跑了一圈,任凭风吹来扬起二人的头发。
“哟呵,秦庸教你骑马了?”
“去年教的,怎么样?俊不俊?”顾之遥骑着马嗒嗒嗒跑到祝成栋前面,转了一圈又回来,炫耀他的衣裳和骑着的那匹马。
“俊,咱们褚家的孩子哪有不英俊的。”祝成栋奉承顾之遥,看他一袭玄色圆领袍,灰色的腰带勒住劲窄的腰身,感叹秦庸真是会养孩子,当初灰扑扑的孩子也能养的这般出息。
视线再向下移,顾之遥骑得是一匹很漂亮的小红马,身上的皮毛油亮亮,一看就是一匹良驹。不过这马略有些眼熟啊……
“这马……”
“原本是哥哥的!”顾之遥骑着马又得意地绕着后面的马车转一圈,再跑两步回到祝成栋旁边,“哥哥说我长大了,这马送给我啦!”
祝成栋无语,这小红马估计就是那匹牡丹了。本来是御马,但是性子野,宫里的马倌不敢让那些皇子公主们骑,秦庸就讨了来。
御马也能送给顾之遥,对于宠弟弟妹妹这一点,褚家的孙辈们真是一脉相承。不,确切地说,秦庸比起祝成栋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边顾之遥与祝成栋在路上又买了许多零嘴,磨蹭到晌午才到了别庄。褚琅一听见下人来报便等在了门口,等一行晃悠到门口,便看见褚琅穿着一身淡绿色的长衫在那站着,漂亮又清爽。
褚琳有两年没见着自家妹妹了,若不是端着她当家太太的姿态,早便飞奔下车了。褚琅对于姐姐是再了解不过的,只抿唇笑着唤道:“别憋着了,这儿没外人。”
“早说呀!”人未至笑先闻,褚琳一把撩开车帘子,与褚琅别无二致的瑞风眼神采飞扬:“大夏天的捂在马车里,几乎要憋死我!快点让姐看看,胖了没有?”
“家里什么事都不用我操心,两个孩子比我顶用多了,能不胖么?”褚琅见了姐姐心中也十分高兴,又向后张望:“银子和核桃也来了?怎么没见核桃冲出来?”
“别提了,”褚琳拉着褚琅的手,“死丫头昨天晚上偷她大哥的酒喝,现在还在车里晕着呢!”
正说着,褚清风已经下了马车,对褚琅行礼:“姨母,一年未见,可安好?”
“都好,”褚琅笑弯了一双眼,“银子大了一岁,不像小时候那般话少了。”
“还不如小时候好玩呢,”褚琳直嘟囔,“越来越像他爹,皮笑肉不笑,虚伪得不得了。”
褚清风笑笑没多做辩驳。
褚明月果真是喝多了,说了这么半天都没有下车来嚷嚷个一两声,祝成栋干脆掀开帘子把自家妹子抱下来,送到房里去让她好好睡。其他人则在别庄里寻了一处凉亭,消暑聊天消磨时间。
这边秦庸也下了值,从今日开始便休沐了,直接套了车往别庄赶来,顾之遥掐算了时间,早早便骑着牡丹跑到庄子口去等秦庸。
马车还没到庄子,秦庸便撩开了车帘,他想着顾之遥多半会到庄口来等他,果然见一位英俊的少年郎,立在一颗柳树下翘首企盼,似乎在等什么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