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熔白的睫毛眨了眨,似乎这个时候才发觉邵希挽大概是从出了电梯那个时候就看见了他的样子,便也清咳了两声掩饰一下内心的尴尬,抬起眸子道:“公司交给了我一个长期客户。”邵希挽微蹙眉头:“这不是件好事儿吗?”他复又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微微不太自在地道:“但要日常留在英国处理工作。”
这个消息落在邵希挽的耳朵里,就像一个炸弹在她心底“砰”的一声炸开了,她没有想过,他们如今这种不太稳定的情感状况,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磨合期,他们彼此心知肚明的那刚刚建立起的薄弱的信任感,顾熔白在这个时候居然还会答应他们公司要去到英国工作——这代表着,他们要开始异地恋了吗?
邵希挽静静直立在他的面前没有说话,从任何角度讲她都是不希望他去的,许是真的对这份感情没有那么大的信心吧,但理智上来说,她尊重他的决定,如果他想去,她也不会无理取闹地阻拦。“阿挽,”顾熔白走上前两步,下意识握紧她略显冰凉的手,“你希望我去吗?”“我不干涉你的决定。”她心里很清楚,既然顾熔白开口问了这个问题,就说明他心下已经思索出了一个答案,不管这个答案是什么,如果这个时候邵希挽给了他相反的答案,总归是会让他心里不舒服的。
“不会太长时间,我问过主任,大约也就半年左右,因为这次这个案子不太好解决,又是大客户,我们律所和他们公司的关系本就不是很牢固,主任让我过去常驻也是希望稳定对方公司的情绪,差不多等我回来的时候,我就能升到高级合伙人的位置了,而且我也在英国待过,我觉得还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顾熔白心下其实也泛着担忧,他又何尝不知道他们两个现在的状态面临着多少现实危机?可他这次再和邵希挽重逢之后,或许是她已经蜕变得太过优秀,或许是她对他眼睛里已经没了当年那份倾慕和仰望的感觉,他心口总是暗暗堵着一层,说不清是什么,却隐约让他感受出一种自卑的错觉,与他的骄傲自尊强烈辩驳着。
邵希挽默默听着,眼神里浮现几分复杂的情绪,直直地望着顾熔白深邃的瞳孔,也没做出什么反应,只是依旧淡淡笑着回应他道:“挺好的,那我晚上下班过去帮你收收行李吧。”顾熔白对她这份淡然莫名心慌了一拍,若是当年的邵希挽,怕只会在这个场合和他大吵一场,然后倔强地流着泪逼他一点点心软,可眼前的她,并没有。
她变得成熟稳重,懂事明理,对他来说不应该算得上是一件好事吗?顾熔白心下自嘲着自己的别扭矫情,这一幕不是曾经的他最希望的吗?怎么真的看到了她这般反应,倒是他没那么坦然了。顾熔白上前给了邵希挽一个拥抱,轻柔地在她耳畔道:“好。”原本应该转身告别的邵希挽,却忽然像想起什么一般,转念问了顾熔白一句:“诶,西禾有和VI传媒的合作吗?”
顾熔白似是没想到她问了这么一句,只如实地摇头道:“没有。”邵希挽得到答案后,心底有些苦笑着自己的多疑和敏感,然后浅笑着和顾熔白告别:“好,我走了,下班早点回家。”顾熔白点点头,目送着她的背影离开,似是在这一副洒脱干练的影子和刚刚原本温馨的话语间,嗅出一丝疏离和防备。
“你是说,老顾要去英国啊,那你怎么不拦着他啊?”周末,陈千远正好休班,想着陪千米在家里研究研究新的甜点烘焙,正好赶上邵希挽过来。他倒了杯温水放在邵希挽面前,熟练地从医药箱里拿出几粒药递给她。千米略有些疑惑地看着陈千远问道:“诶,阿挽不是胃病都好了吗?怎么还给她吃药啊。”陈千远敲了一下千米的额头,眼神里微带了几分无奈和宠溺:“她天天这么应酬,我怕她再把胃吃坏了,防着点总没坏处,这药也是修复胃粘膜的。”邵希挽接过来,脸色平静地把药顺着水吃下,淡淡地回了一句:“我怎么拦着?他工作上的事,我不好多加干涉,再说了,我看得出来他也是想去的。”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英国”两个字的时候,千米心里就下意识一震,敛了一直挂在脸上的明媚笑意,正了正神色,严肃地和邵希挽说:“我建议,你和他谈谈吧,尽量不要去,我潜意识里总觉得有些问题。”陈千远一听这话,颇有几分打趣地坐在她们两个对面,调侃千米道:“呦,心理学小厨娘在线指导了?”“滚。”千米将桌子上的纸巾团一团砸过去,带着几分薄怒瞥了他一眼。邵希挽看着两个人分外有爱的互动,倒是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事情影响了他们两个人的心情,便不经意地把话题一转:“诶,你们两个怎么打算的啊?是做兄妹还是在一起啊。”
提到这件事,千米脸上略增了几分羞涩,却仍是嘴硬地说着:“唉,我是想通了,这早晚我也是要尽赡养义务的,养一个哥也是养,养一个男朋友也是养,要是男朋友跟哥是一个人呢,还能少花一份钱,合算。”陈千远翻了个白眼:“你对我哪有什么赡养义务?从小到大零花钱还不是从我这层层剥削的?说起合算是我最合算吧。”千米又从纸抽里抽了几张纸巾团一团朝陈千远砸过去,却被陈千远准确无误地接了个正着,邵希挽看着两个人的默契互动,心下原本有几分郁结的情绪也渐渐开朗起来:“看你们两个这意思啊,扔纸这项运动在家应该练习了不少吧。”陈千远将她扔过来的纸团一一展开抚平,颇为自然平静地说:“我们在家一般都练习其他运动。”
邵希挽闻言了然地微笑着扶了扶额,千米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随后气急败坏地把整个纸抽箱朝着陈千远扔了过去:“你个老不要脸的。”邵希挽略有几分惬意地靠在他们家沙发上,开始闲话家常:“叔叔阿姨怎么说啊?他们接受得了吗?”
陈千远一边收拾着战场,一边回应她道:“你可是不知道,我爸妈老两口差点要乐坏了,他们还说原本当他们当初结婚的时候,就是有打算撮合我们两个在一起,只不过就是我们两个当时都太小,所以他们两个就没好意思提这个事情。”千米翻着白眼看他:“你当谁都跟你这么不要脸呢,我妈才不想那么早把我嫁出去。”陈千远抿着嘴点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嗯,这倒是,不过现在彩礼也不用了,嫁妆也不用了,虽说是省了两份钱吧,但还少收了一份份子钱。”
陈千远含有深意的眼光和千米交汇了一下,齐齐地看向邵希挽,邵希挽左右看了看他们两个人,开玩笑似的说道:“别做梦了,我是肯定只给一份的。不过我倒是很惊叹你们两个的速度,这才多长时间啊,就谈到结婚的事情了。”“快拉倒吧,他都是自己在那儿幻想,我可是还没玩够呢,”千米故作嫌弃地看了看陈千远,又颇带了几分打趣地看着邵希挽,稍稍压低了音量说道,“前两天你派来找我的那个小伙子就很帅,叫什么,骁轻?”
提到纪骁轻,邵希挽配合着上下打量了千米,频频点头:“嗯,你说起他来,我倒是觉得,你俩着实很般配啊,不过你比他大两岁,唉,也没事,现在姐弟恋也挺多的。”陈千远看着两个将他视如空气的女人聊得热火朝天的,只得无奈地摇摇头给了她们一个白眼,戴上围裙去厨房准备午饭。不一会儿,只听得一阵恨恨的剁菜声从厨房传来,邵希挽和千米坐在沙发上暗暗低声窃笑着,千米一个没忍住,便和她一起大声地笑成一团。
说起来,永斯一直都是员工双休制的,但是这周的周末,也不知道林慕澄抽的什么疯让他们全体都过来加班,加班也就算了,可是又不知道为什么,下午三四点左右的时候又告诉大家可以下班了,众人属实匪夷所思,却不知道实际上是为了某个腹黑老板的追妻计策做了无辜的炮灰。
林慕澄一如往常地开车送钟意回家,却不知道为什么车里一直开着热风,钟意奇怪得很,要知道六月的广州已经是热闷交加了,而且永斯一直又要求穿正装上班,她按下车窗,一边脱着外套一边疑惑道:“空调坏了吗?怎么这么热?”林慕澄故作不解地探了探出风口的温度,然后斩钉截铁地点头:“嗯,明天去修。”他默不作声地把她的外套扔在后座,然后适时地接上了工作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