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陈千远的反应却截然不同,他仿佛一个没事人一样,每天该吃吃该玩玩,高中毕业考上了当地最好的医学院学医。只是一旦有女生和他表白的时候,他总是会笑着回答她们说:“我有女朋友了。”
千米知道,他这是从来都不选择去相信翟倾曼已经不在了,他在用自己的方式证明,她一定还活在世界的哪个角落里,等着他去找她,去救她。后来走上社会工作以后,她觉得似乎陈千远也接受了翟倾曼不在了的这个事实,但他还是一直一个人。所以她后来动用自己和家里的一些关系把当年这件事情查了个底朝天,却莫名其妙地发现,当初翟倾曼的离开,竟然和顾熔白有关。
“你知道她在哪,对吗?”千米直直地看着顾熔白,刻意压低了声音,不愿意放过他眼中的一丝情绪,“是你给了她英国的一位医生的名片。”
顾熔白抬眸,下意识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卧室门,修长的手指微微攥在一起,然后端正起神色沉声说道:“我不知道她在哪。当年只是因为我知道我姑姑在英国的一家华人医院工作,闲聊的时候我和她提了一句,她说她那边或许有更多的骨髓配样,可以去试试。我们当年试了那么多人,等了那么长时间也没有合适的,我想着或许那边真的对她有帮助,便给了我姑姑的名片给她。可她失踪了之后我有联系过我姑姑,但是我姑姑并没有见过翟倾曼。那个时候希挽为了她难受成那个样子,我如果有她的消息,我不会瞒着她。”千米看顾熔白眼神严肃真挚,眼睛里闪烁的那些光芒一点点黯淡了下去,追查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查到这里,线索又断了。
其实千米并不是因为关心翟倾曼而这么努力地去查,而是因为她不愿意看见陈千远再继续折磨自己,哪怕最后查到的是翟倾曼确凿的离世消息,都能让他开始新的人生,而不是一味沉浸在过去的感情里折磨痛苦。
她不想看见陈千远的笑里总是含着几分苦涩,她不想看见直到现在还在为了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甚至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爱他的人去钻研血液病的各种案例,也不想看见他床头的两张照片,一张是他们四个人的合照,一张是两个人早已泛黄的过去。
卧室里。
“你这后背怎么回事儿啊,都磕青了。”邵希挽光洁雪白的背上,肩胛突兀的淡青色肌肤上渗了一点紫红,钟意小心地把药油涂抹在她背上,好奇地问道。“就是不小心磕到了。”邵希挽觉得这事说起来太过复杂,也不想过多解释让她担心,“腰椎上也帮我抹一些吧。”钟意一边给她涂着药,一边不忘问着门外的事:“外边那俩人,什么情况?”邵希挽闭上眼,深深地把头埋进枕头里叹了一口气,她今天光是应付阮卓旎就觉得够体力不支的了,结果外面居然还有两个祖宗没完没了的,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孽缘都赶一块了?
“千米你认识的,估计就是来找我玩的,就是没想到能碰上顾熔白,千米一直因为我的事对顾熔白有偏见,让他们聊聊也好。”邵希挽有气无力地回应着钟意,“顾熔白……就是碰见了,正好我这不是磕到受伤了嘛,他好心送我上来而已。”
“好心?”钟意上完药帮她一点点把后背撩上去的衣服慢慢放下来,“我看他是爱心哦。”说着还不忘调侃地看了看她。邵希挽坐起身只是无奈地叹叹气道:“我今天够累的了,没有多余的脑容量思考这些了,赶紧把外面两个祖宗打发了,我好早点睡觉,明天还上班呢。”
“打发?”钟意一脸预测到结果的样子,微微侧头看着她,眼神里藏不住的笃定和看好戏的样子,“我说姐姐,一点多了他俩还没聊完呢,我估摸着这俩人今天都得在这儿凑合了。”邵希挽微微眯起眼,犹疑着道:“千米住这儿倒是无所谓,但是顾熔白……他应该会回去的吧。”
“人家可是巴不得不回去呢。”钟意眼里含有深意,嘴角微扬地习惯性拍了拍邵希挽的肩膀,却忘记了她的伤。“哎嘶……”邵希挽肩后一痛,躲开钟意的手,“故意的吧你。”钟意赶忙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忘了忘了,sorry。”
邵希挽把卧室门推开一个缝隙,侧身出来想看看他们聊的怎么样了,可见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她,她还有点愣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直接走出来问道:“谈完了?”千米换上一副甜美的笑容,咧着嘴看向她:“谈完啦。”
邵希挽抵着椅子立在那儿,侧头示意门口的方向:“那二位…该回哪回哪吧,明天还上班呢。”千米似乎是早就料到邵希挽会这么说,从沙发上走过来挽住她的手道:“我跟你住,大老远地飞过来投奔你的,可不能不收留我啊。”邵希挽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转头又看向顾熔白。
顾熔白抬腕看了看表,格外自然地看着她说:“快凌晨两点了,我直接沙发上凑合一晚上吧。”邵希挽大概没想到顾熔白把这句话说得这么理所当然,略微有些惊愕地反问他:“沙发上凑合?”
顾熔白倒是云淡风轻地扫视了一下四周,眼睛里暗蕴了几分笑意也走到她身边,抬眸看着她反问:“那不然,我也和你住?”
邵希挽被他这句玩笑般的暧昧弄得怔愣不已,只得低着头推了他一下道:“算了,你随便吧。”然后转身和千米一起回了卧室。
顾熔白倒是仿佛进了自己的家一般,把外面的灯挨个关掉,把沙发上的靠枕倚在边上,盖着自己的西装外套便安安静静地躺下睡了。邵希挽听着外面关灯的声音,心下有股说不上来的复杂滋味,分开这么多年,彼此毫无联系,重逢后解开误会还不过几天的时间便相处得自然熟络,丝毫不见疏离和隔阂,也是一种蛮奇妙的体验。
回到卧室还没等邵希挽问,千米便把想过来给她个惊喜的事情从头到尾交代个干净,她也没再继续问下去,千米来找她其实是件应该高兴的事,但她现在却实在没什么力气开心地给她办个接风仪式,便嘱咐了两句,也都闭了灯睡下。
原本疲累困倦的邵希挽应该一沾枕头就睡着的,但她却迟迟未能入梦,倒是千米,躺下还没五分钟的功夫,便已经听见她的均匀呼吸声了。邵希挽睁开眼睛,沉浸在眼前的黑暗里,却忽然想起些什么,起身从衣柜里摸出一张毯子,轻手轻脚地从卧室里出去,向沙发那边走过去。
大抵是因为客厅没拉床帘的缘由,借着一缕夜里的光线,她看见顾熔白披着自己的西装外套,抱着一个靠枕倚躺在沙发上。
许是因为月色过于柔和,顾熔白的脸落在邵希挽眼里仿佛打了柔光灯的特效一般,棱角分明的轮廓,温润干净的肌肤,长睫薄唇,似乎记忆里的少年没怎么变,又似乎还是那副曾经令她因为色所迷而心动的皮囊。
可如今的她,早已经不是当年简单纯粹了,对爱情的定义也不再仅仅因着相貌和感觉,陆迟以对她来说更像是解救她逃出深渊的绳索,因为遇到的时机不同,所以对她来说才难放下。
邵希挽不自觉地叹了叹气,把毯子展开给顾熔白披上盖好,然后刚想离开,却被眼前熟睡的人睁开眼一把拉住手腕,向自己的方向一带。
邵希挽猝不及防地跌扑在顾熔白身上,直直对上了那双星河璀璨的深瞳,不足一厘米的距离,吓得她都顿时忘了呼吸,只静止地压在顾熔白上面怔愣地看着他,大脑一片空白,脑子根本就忘记了做出应该有的反应。
顾熔白的眼睛从来都似乎有着吸引人注视的魔力,漂亮得让人看着呆了神,直到顾熔白温热的呼吸渐渐靠近她的脸,她才反应过来手腕上传来他掌心炙热的温度,身体下意识地向后撤,想和他保持安全距离,却没控制好用劲,加上顾熔白还抓着她的腕子,瞬间就变成了顾熔白反把她压在身下的形势。
“疼——”邵希挽腰的部位被这么一闪一压变得更疼了,不由轻叫出声来,顾熔白赶忙扶她从沙发上坐起来,眼睛里的迷离深情尽数被担忧替代:“怎么了?”
邵希挽揉着自己的腰,微微蹙着眉轻声埋怨了一句:“你干嘛压我?”顾熔白怔愣了一下,垂着眸咳了一声,低声道:“没忍住。”邵希挽闻言也略有几分脸红,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捡起滑落到地上的毯子岔开话题:“晚上夜里凉,给你个毯子盖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