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一会儿，把信夹回书里，犹豫不决在这节骨眼上要不要问程嫚这是什么意思，委婉一点退一步则说自己看到了，会加油的，程嫚又会如何回应。
然而他没有那种直面矛盾的决心，转而去问白逾飞和程嫚怎么样了，如果在一起了便敷衍地道贺一声，如果没在一起，再去问程嫚也不迟？
在等白逾飞回消息的间隙，顾逡紧张到脱了鞋子蹲在了椅子上，他咬着拇指指头，好像在等开什么大奖一样，中奖的礼品当然是一句“没有。”
过了一会儿，白逾飞拨了语音通话回来，调侃着问顾逡：“你干嘛，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你他妈的不会偷偷在暗恋我？”
顾逡翻了个白眼：“不好意思，这世界上就没有比顾逡帅的男人。”
白逾飞哼笑：“哎，我没空跟你扯，我在换鞋子，待会我要和我爸去夜跑。既然你不是在关心我那就是在关心程嫚呗。”
“……有什么不一样？”
白逾飞很平静地和顾逡说：“我们今天一起去海洋馆拍了不少照片，和很多小朋友一起挺开心的。然后有小朋友问哥哥姐姐你们是不是情侣啊，她想都没想就说不是，只是志同道合的好朋友，小朋友又问她有没有喜欢的人，她说当然有，还不能说，要等长大之后才能说。”
白逾飞压低声音：“她当着我的面说，我知道肯定不是我啦。不过还好，我也没想过要怎么样，好朋友挺好的。”
顾逡木木地“哦”一声，接着才反应过来应该安慰两句：“你还好吧？”
白逾飞愣了愣：“嗯？你问难不难过？那肯定有一点，谁被人否定心里都不会痛快，只是程度不一样。我认为还好，本来就打算朋友一样相处，要不然太丢人了。反正特殊时期也不能谈恋爱，以后上大学再谈一个才合适。”
顾逡听白逾飞理智的口吻，这份云淡风轻不像装的，白逾飞的确比他理智，凡事一步一步来。
白逾飞先挂了电话，顾逡愣住半刻，意外的并没有感觉到中了头彩的喜悦。
到底不如白逾飞洒脱。
顾逡想了想，拿了手机和钥匙下楼，白逾飞说程嫚已经回来，那刚才她应该自己在吃饭，他要去等程嫚回到。
顾逡先到程嫚家看一眼，随后到拐角的公交站里坐着。
微风不噪，时间分分秒秒，起初还有人上下车，越晚人便越少，对面的霓虹灯闪烁，将近十点半，程嫚的身影还没有出现。
顾逡皱了眉头，和白逾飞再三确认程嫚回来的时间，本应该一个小时前人就回来了，现在却还不见踪影。一个人吃个饭而已，不至于要花费那么长的时间。
他越想越忐忑，直接问她回来没有，然而十分钟过去程嫚依旧毫无音讯。顾逡耐心被消耗完，怀疑程嫚是不是从他家那边的公交站下车，早回到家里睡着了。
为了消除不安，他到后面的小士多买了一盒烟，转身走进小黑道里再次往程嫚家的方向走。
然而不管按几次门铃，拍几次门，里面都没有动静。
一时间，顾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随即拨电话给程嫚，才发现她的手机已关机，他又问了陆苓和区泉，一问才想起他们都去三日游了。
顾逡蹲在门口抽了几口烟。
看着时间推移，从担忧变成了恐慌，连同白逾飞他们也跟着紧张起来，陆苓还说要报警。
每年暑假少不了女大学生失踪之类的新闻，程嫚虽然不是女大学生，女高中生出事的也不少。
顾逡抽了一根烟，又吃两颗薄荷糖，薄荷糖吃了不安心，又点一根烟。
大家让他先到公交站再等等看，说不定路上遇到什么事情耽搁了。
顾逡面无表情地返回公交站台前的长椅上叉腿坐着，嘴巴里吐了一个又一个泡泡，手里攥紧脖子上的链子，不安的情绪大概达到了他出生以来的最巅峰。
☆、30
如果程嫚出意外那该怎么办？
顾逡后悔没有直接告诉她他想和她一起去玩，又后悔没有阻止她和白逾飞一起去晋市，开始陷入各种悔不当初中。
比当初害怕许多木对她图谋不轨的不安要增加上万倍。
人一旦把灾难和自己亲近的人联系在一起，理智便荡然无存。乐观是不可能的，只会陷入悲观的设想中越陷越深，越害怕发生什么，偏要去假设它已经发生。
顾逡眼睁睁看着末班车开走，公交站彻底进入休息的时间，他想来想去，长叹一口气掐灭烟头。
恍惚间自感弱小无助，无能为力到心烦的时候想起了班主任杨老师。在不知道她家长的联系方式的时候，唯一能想到的大人只有班主任。
顾逡拨通班主任的电话，班主任正准备睡觉。
他刻意压制的声音有些发抖：“杨老师。”
班主任半夜接到电话，愣了一下即刻意识到情况不对，问顾逡发生了什么事。
顾逡努力保持平静，脚尖碾了碾地面：“程嫚她今晚没回家，大家都联系不上她，你能不能通知她的家长，问一下她是不是在他们那里？”
“她什么时间出去，多长时间没联系上？我现在打电话问一下，你们先别着急。”班主任说。
顾逡哈一口气，靠在长椅子后的大广告牌上，在努力组织语言，抬头便看到远处一个从光点中走来的黑影。
顾逡怔住，光从轮廓看，除了她没有别人。
他急忙和班主任说见到人了，挂断电话后冷静两秒，忍住冲上前质问她跑去哪里的冲动，程嫚走得越近，看得越清晰，顾逡心里便越委屈。
他从公交站离开，绕到必经之路的入口前定定地等对方自己靠近。
程嫚走到离顾逡几米的距离，看到顾逡先是吓了一跳，随后蹙着眉问顾逡：“你在这里做什么？”
做什么？
难不成大半夜刻意在这里扮鬼吓你？
顾逡看着程嫚清冷的身影，像隐居仙境里日日柴米油盐酱醋茶却不懂凡尘俗世的下凡仙人一般。
真仙人。
他检查一遍眼前的仙人，见完好无损，松了一口气，问：“为什么这么晚？”
程嫚垂下眼睫：“跟你没关系，别挡着路。”
顾逡侧身靠在一边墙上，抬腿踩在另外的一面墙上，把她的去路完全堵住。
为什么她就不能好好说话？顾逡一肚子委屈，撇她一眼，双手交叉抱在胸口，好像要拿过路费一样，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看，等她给出合理的解释。
程嫚不耐烦：“我很累，请让一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顾逡眉心挤出川字，呼吸也幅度大幅增加，让人担心了大半个晚上，到头来就这样？
“程嫚你能不能好好说话？”顾逡说。
然而程嫚没觉得自己有哪句话说得不对，细想语气也没有很冲，她纳闷地抬头看顾逡，闻到他身上一股烟草味，想了想伸手把他的腿拍回地面：“别踩脏别人的墙，很晚了，先回去吧。”
顾逡哼笑一下，叹一口气揉了揉头发，心想果然和白逾飞是一路人。
“抱我一下。”顾逡突然道，身子挡在程嫚的前方。
他需要安慰，或是说对她担忧的嘉奖。
程嫚不知所以，捏紧手里的包，抬眼看莫名其妙的顾逡。
两人对视三秒，暧昧的气息催促下，终是顾逡先忍不住，一把将对方搂入怀中。
程嫚的胸口被猛地撞了一下，原地僵住，她第一反应想推开顾逡。
然而顾逡搂得更紧。
相对于顾逡而言，她的身躯实在娇小，被对方用力抱住，很快就动不了了，动来动去还徒增一些不必要的摩擦，她深吸一口气，缓过劲头抬头看他，此时两人的胸口紧贴，连彼此粗重的呼吸都能感受得到。
“顾逡，你想干什么？先放手。”
她每次喊顾逡，都像在命令他一样，短促得干净利落。
顾逡不理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将下巴枕在她的肩膀上。四周寂静，他能感受到她的心跳，她的味道，她的气息，方才发现如此娇小迷人，让人心动。
程嫚见他不回应，又挣扎两下，然而她再怎么挣扎，力气都没顾逡的大。
程嫚觉得不是他疯了就是自己疯了，闻着他身上的烟草味，只好淡淡地问：“发生了什么？”
她知道他在戒烟，更不会在她面前抽得这么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