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封闭,妖气久久不散,通往出口的道路只有一条,那么势必那一条路内妖的气息会格外浓重,只要利用探知网寻到那条路,那么找到出口自然就轻而易举。
“探知网覆盖整个暗道迷宫还需要一点时间,且此地妖气过重,在出去前我们尽量节省体力。”
前一番话司琅仿佛没有听到,又可能是听到了并无想法,只在宋珩提及最后一句时眉梢微挑,反问道:“节省体力?在这儿为何会消耗体力?”
宋珩看她一眼,似笑非笑:“说话也算消耗体力。”
司琅撇嘴,不满道:“我乐意。”
宋珩笑笑:“好。”
司琅不知他这一声“好”是何意思,犹豫着想问,就见他走了两步,推开几扇旁侧暗门:“在探知网有所反应前,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吧。”
暗门是为暗道迷宫而设,里面其实并没有什么机关,为了更好地隐蔽位置,宋珩在几番探看后,最终选了处较为偏僻的角落。
暗门内的空间不及暗道迷宫的大,为防止过于封闭且视线受阻,宋珩没有将暗门关闭地太过严实,而是提前留了一条手腕般大小的缝隙。
暗门里同样也是石壁构造,墙上悬挂着五鬼面具,除此之外这里头再无其他任何东西,就连普通的杂草碎石也没有。空空荡荡的四方空间寂静且冷清,唯一的光源还是来自缝隙外的微弱烛灯。
宋珩查探过五鬼面具及石墙,确认没有任何危险机关后,才对司琅道:“坐下休息会儿吧。”
司琅瞧了眼光秃秃的地面,也不嫌弃,矮身就要坐下。
但被宋珩一拦:“等等。”
他将银甲卸下,挨着石墙铺好才重新道:“坐这上面。”
司琅看着他的视线一顿,半晌才不动声色地移开,没有拒绝地沉默坐下。
银甲宽敞,也很温暖,隔绝了冰凉的石地,司琅虽只占着一角,但宋珩并无靠近的意思,只与她隔着段不远的距离安静坐着。
宋珩自坐下后便没再说话,不知是真要节省体力还是因为昨夜无眠而疲惫,司琅没打扰他,背靠着石墙同样一语不发。
或许是因为四周太过空旷安静,这里任何一丝的变化仿佛都更加容易察觉。就算垫着银甲,穿着御寒□□,司琅还是感觉到了此地极快下降的温度。
冰冷的凉意窜入身体,来得猝不及防毫无征兆,司琅下意识地动了一动,出声道:“宋珩?”
他很快回应:“嗯?”
司琅转过去看了看他,虽面容不清,但身形挺直,她道:“这里有点异常。”
“嗯。”宋珩显然也有所察觉,侧目询问,“冷?”
“不冷。”司琅顿了顿,反问,“你冷不冷?”
宋珩答:“还好。”
不清不楚的二字回答让司琅没法静心,手下触到温热的暖意,她忽然间就想起当初在瞢暗之境,她掉落罅隙醒来的时候,身下也如同现在这样铺着他的银甲。
时间好似完全没有行走,这两百多年的空白也像根本没有改变什么。他们仍旧不远不近,困在黑暗中感受寒冷,而他尽管没有记起她,但却仍然为她保留了几分温柔。
寒凉之意愈发深重,司琅的心却逐渐温热。她微微偏头在黑暗中摸寻他的轮廓,在这一瞬间忽然很想将他看清。
手心凝起魔气,霎时间显出三支羽箭,司琅将手往宋珩面前伸近,道:“我觉得你会冷,还是生个火吧。”
☆、第五十四章
被迫“会冷”的宋珩生起了火。
火光比烛灯明亮,瞬间便将本就不大的空间全然照亮,宋珩熄去指尖的火焰,抬眸时发现司琅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瞧。
他没有躲闪目光,只是笑笑:“怎么了?”
司琅没正面回答,挑高了眉,语气里有几分挑衅意味:“没怎么。不能看吗?”
宋珩仿佛已对她偶尔表现出的冷傲习以为常,低笑两声摇了摇头,重新坐回刚才的位置。
司琅这回没再默不作声,视线追着宋珩过去:“为什么坐那么远?”
宋珩身形一顿,朝司琅看来。
他眼中带着一点意外,司琅轻咳了咳,补上一句:“我可没霸占全部的位置。”她拍了拍旁边空出一大半的银甲,“不坐吗?”
话中之意显而易见。
宋珩静了一瞬,起身走近两步,到了银甲的另一头后矮身坐下。虽只有短短几秒,但他不问缘由,也没拒绝,仿佛做这个举动,只是为了满足提出要求的人。
一个肩膀的距离,在这个接近密闭的空间内显得格外亲近,司琅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篝火,但全身心的注意力其实都在身边的宋珩身上。
她没有办法忽略他。
越是靠近,她想要问的话就越多。
“宋珩。”司琅出声。
“嗯?”
司琅抿唇:“……你到底为什么没有成亲?”
这个问题在仙界时她问过他,但被他用其它的问题毫不留情地堵了回去,她曾说过绝不勉强他来回答,但不代表她真的不想知道答案。
她不确定宋珩到底会不会回答,但短暂的几秒沉默内她耐心等待过,最后终于听他开口:“那你可否先告诉我,你怎会知道我身有婚约?”
想过宋珩可能还是会执着于此,司琅对他的反问并无多少意外。其实仔细想想告诉他也未尝不可,毕竟话里是真是假,知道的人只有她自己。
“我的确之前去过仙界。”司琅道,“遇见了你们的人,说你为了履行婚约,转生人界去历情劫了。”
“我们的人?”
宋珩身为十座统帅,为保仙界安宁,下凡历劫的事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除却参与操控转世轮回的几人之外,也就只有军营内部的兵将知晓了。
所以司琅的话,其实已将他能猜测的范围缩小了很多。
而在此之前,其实宋珩已经有所想法。
“是云锡,对吗?”
司琅一愣:“你怎么知道?”
宋珩轻笑一声:“好像不难猜出吧。”
那日她出现在南天门外时邵云锡的表现就已经有所异常,更别论后来在箭楼下对她毫不掩饰的排斥。虽然这么多年来他从没在自己面前提起过这位魔界郡主,但在仙界那几日邵云锡的反常举动,无形之间已透露给宋珩很多信息。
他忽然又想起那只白因犬耳旁的冰晶花珠,水蓝色的透亮珠子内浮着曾被藤蔓层层包裹住的灵花。
那段记忆好像完整,但又似乎少了些什么,他记得他曾从爬满荆棘的整片岩石上将那朵灵花摘下,但却忘记了自己究竟为何要这样做。
“在人界相遇之前,我们见过。”宋珩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肯定,他侧过脸来,漆黑的眼中盛着火光,“在瞢暗之境,对吗?”
司琅的心重重一跳,眼睫不自觉地轻动,她想过他或许是记起了些什么,但心里其实又无比清楚——他不可能再想起那段过去。
她从来不是追忆往昔固步自封的人,也不想将一个失去情根忘掉一切的人画地圈起,他或许能够从那段不完整的回忆里找出些蛛丝马迹,发现他们曾经相识,但两百年前他对自己究竟是何感觉,司琅很清楚,她再也无法从他口中问出。
既问不出,那告诉他过去的事也就失去了意义,如今他对她的记忆,不过只从人界开始。
司琅没有回答,宋珩也没有再问,其实他的心中已有答案,她答或不答,也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默了片刻,司琅提醒。
宋珩这回没有再反问,他沉吟稍许,应道:“其实我下界历劫,本就是为了解除婚约。”
司琅一怔,对于这个完全出乎她意料的答案难掩诧异:“解除婚约?”
宋珩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似乎也觉得这个说法着实奇特:“嗯,或许仙界他人历的情劫是为了履行婚约,但我那次……确实是为了解除婚约。”
司琅想起往生石上十世纠葛的二人,无法不疑惑:“为何……要解除婚约?”
“我与琉汐的婚约乃自小定下,并非我二人所愿。不情投意合,这个婚约,迟早都是要解除的。”
不情投意合……
他……原来并不喜欢那位三公主。
司琅曾想过许多他与那琉汐未能成亲的理由,但却从来没有想到,原来他所历的十世情劫,竟原本就是为了解除婚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