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她出声道:“对了,东面那处的偏殿处理干净了吗?”
“都处理干净了。”文竹道,“结了的冰霜都已尽数打碎,和着残垣断壁一起挪出了王府。”
“好。”司琅又问,“差人去重建了吗?”
“差了,大概明日就能开始了。”
文竹的办事效率司琅向来不怎么担心,她点了点头示意了解,垂首沉默喂了鱼后,复又开口:“他最近都吃些什么?”
话题转的太快,文竹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几秒才绕过脑子:“噢……宋将军最近吃得与前几日无异,大多都是清淡的,例如……”
“不用说的那么详细。”司琅打断道。
文竹无奈:郡主,不是你问的‘都吃些什么’吗?
其实最近几日司琅有意避着宋珩,文竹日日跟随其实也看得出来,她本以为自家郡主不会再主动询问宋将军的情况,没想到还是自己想错了。
她轻轻搓着指头,斟酌了番看向司琅冷淡的侧脸,抿了抿唇,似乎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开口:“郡主……”
“嗯?”
“有一件事……”
文竹少见的纠结和支吾令司琅不由侧目,她瞧着文竹:“有事便说。”
得了应允,文竹组织了下语言:“其实起火那日,郡主你刚去偏殿,宋将军就出现在凉亭里了。”
司琅一愣,顿了会儿才像刚听懂一般,转身坐正,看着文竹唇角微抿。
文竹看着司琅半是疑惑半是沉凝的表情,脑袋也是大得不行。
本来这件事在起火那天夜里她就准备告诉司琅,但没想到刚止了邪火他们几人就都被带去了魔宫,回来后已经很晚就没来得及说。
第二日她还记着这件事,不过要说的时候才发现司琅和宋珩都出王府调查去了,她自然找不着人,只能又将话憋在肚子里。
好不容易等到了司琅回来,却又与之前半月一样日日赋闲,躲着宋珩不见,文竹就是想说,也没那个胆子主动提起。
于是就这么拖着拖着,直到今日自家郡主终于提起一句宋珩,她才算舒了口气把话讲出。
起火那日,宋珩重新折返回偏殿内寻找司琅的事,只有她和同在凉亭里等待的武竹知道,可偏偏武竹不懂自家郡主的那点小心思,她若是一直不说,恐怕这件事司琅再无可能知道。
文竹说完后就一直暗自偷摸着观察司琅的表情,只见她长睫微垂,清澈却略显淡漠的双眼在看了她片刻后又回转了过去,重新落在平静的池面上。
“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语气虽冷,面色也臭,但眼角余光却没完全收回,仍旧留存着几分心思在等待答案。
文竹怎么会看不出来,闻言轻轻叹了一口气,再次给司琅熬起了“心灵鸡汤”:“文竹并无他意,只是今日恰巧郡主你问起了宋将军,文竹也便想着将此事讲与你听。”
司琅何等了解文竹,轻轻将手掌一收,还未握稳,便听得她果然还有下一句。
“此次弥垠山的贺宴已快结束,约莫再有四五日宋将军便要返回仙界了,郡主……你真的不再去见见吗?”
司琅眼中情绪淡薄,望着池面的视线没有焦距:“为何总要我去见他呢?”
无左是,文竹也是,就连她心底,都有个念头在不停地撺掇肆虐。
文竹见司琅这副样子心里一酸,涩然道:“因为自从宋将军来了这儿,郡主你就再也没有深陷梦境难以醒来过了。”
司琅沉默。
是啊,就连文竹都有所察觉的事情,她怎么可能没有发现呢?无左说她是心魔困扰,她自己虽嘴上不承认,但心里却深知无左说的没错。
她约莫是有了心病,且这心病的威力还不小,虽现下暂时被治愈,可不知道以后何时何地还会发作。
她知道解除这心病的解药是什么,而文竹也知道,所以才会和无左一样劝她去见宋珩。
他们都想用宋珩的出现来治好她,企图让她放了自己忘记过去。
可如若真能这么轻易忘记就好了。她若舍得,早就也让情妖将她的情根拿走了。
摇了摇头,司琅闭上眼睛。
她抵着雕栏,柔风轻抚她的耳际,一下一下痒着她的耳朵,却没能吹软她心中所念。
片刻之后,司琅缓缓掀开眼帘:“去准备吃食吧,我饿了。”
司琅在凉亭内吃过了东西,填饱肚子后又闲闲地趴在石柱旁,池里的鱼儿早就被她喂饱,甩着尾巴四处淌游。
午时将过,很快便到了她近几日去看大花的时辰,司琅没多耽搁,收了鱼食就走出凉亭。
芳沅林在北面正殿背后,想要去,就得途径那处的小径,司琅一路都沉默踏着石块,身后跟着的文竹也没有开口,两人一前一后,一时安静地悄无声息。
这安静一直持续到两人走到正殿门口,还未完全走过便见到前头缓步迎来那人,司琅微微一顿,下意识地停了步子。
“连塘郡主。”
照旧是见面时一贯的问候,司琅定定地看着他,眼波轻漾,沉默着并无回应。
宋珩仿佛并不介意,对她淡淡一笑后便侧身让开,似要踏上偏殿的台阶。
“你还在调查邪火的事吗?”司琅忽然开口,问完后又觉突兀,复又补上一句,“这几日看你都不在王府里。”
宋珩脚步微微一顿,回过身应道:“我已停止调查了。这几日不在王府,只是因为得空出去逛逛而已。”
他笑笑:“毕竟这儿也无法常来,多走走看看也没有坏处。”
这句倒是实话。
仙界十座统帅地位之高,若非此次弥垠山贺宴万年难遇一次,恐怕也不会作为参宴的使者前来魔界。
往后……也确实是没有什么机会再来了。
司琅随意点了点头,接着移开目光,像是没有话说的样子。
她恹恹地把视线落在前头,盯着角落一小簇的绿草沉默。
一月时间已快结束,可在司琅印象里,她真正过了的好像只有那么几天。她复又记起贺宴当日,那开遍臾川的红花绿叶。
与眼前景象是那么相似。
她动了动唇:“宋珩。”
宋珩闻声,长眉微挑,清且淡的目光缓缓落在司琅的脸上:“嗯?”
“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大花?”
☆、第三十八章
芳沅林上日光明媚,泉水叮咚,片片绿荫中,有一白色的巨大兽类,正甩着全身的绒毛无比愉悦地沐浴。
只是有人欢喜有人忧,沐浴的高兴的,伺候的却倒霉了。
武竹照旧哭丧着脸站在一边,极为不情愿地接受大花为他带来的“天女散花”。
他浑身都淋得湿透,小小的脸都快耷拉到脖子下头,满耳朵里都是大花兴奋的叫唤,偶尔下巴还得被它软软的的尾巴来回抚摸。
武竹觉得自己的尊严遭到了羞辱,就算大花是神兽,也不能将他当成一个女子调戏吧?
他越想就越发委屈,脸颊涨得通红,心情瞬间跌至谷底。偏生大花还不是个会瞧脸色的,只觉得武竹过分沉闷,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就往他跟前凑,企图让他开口和它说话。
武竹虽然委屈,但被它这么一凑一拱地哄着,气瞬间也就消了不少,只鼓着腮帮子瞧着大花,一本正经地“教育”:“不能用尾巴抚摸男子的下巴,知道吗?”
大花疑惑。
武竹想了想,解释:“因为……因为这样会让人觉得你在挑衅他!”他顿了顿,“但……但是我们很熟了,所以我知道你没那个意思,你以后不能再这样了对我了,知道了吗?”
大花闻言歪着脑门思索了下,而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武竹心满意足:“这样才对嘛,好大花……”
说着间他正想伸手摸摸大花的脑袋,便听云泉下头传来一声:“武竹!”
武竹一抖,立马将手收了回来,放在两侧乖乖巧巧地转头往下看:“郡……郡主……”
“带着大花一起下来!”
武竹闻言悄咪咪地扫了一眼郡主身侧的白衣男子,想起上次郡主来这叫他带着大花下去时,还是为着要和宋将军决斗,这一回……
他虽然仍心有余悸,有点担心那位宋将军,但无奈不能违抗郡主的命令,只好听话领着大花下了山间石阶。
不过事情的发展似乎有些不同于他所想,郡主非但没有再让大花和宋将军决斗,反而是……好生招待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