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哭,一边含糊的好委屈的嘟囔“娘,娘……”
韩奕羡心头酸软,轻柔的拍着她的背哄:“荷儿乖,不哭不哭啊!爹爹带你去找娘。”
跟在后头进屋的锦凤面上笑容一凝,她瞥一瞥巴巴儿看着爹的俩儿子,再看一眼那亲密有爱,旁若无人的俩父女。她垂下眼睛,眸中有冷光一闪而过。下一瞬,她抬起脸依然语笑盈盈,一派亲善的笑模样笑得毫无芥蒂:
“诶呦,这是怎么呢?荷姐儿作甚么哭得这样伤心呀?”她作状左右环顾,笑吟吟问:“娘,卿姐姐呢?怎么不见她的人?”
她问得自然,仿佛对初荷破天荒头一次出现在东屋老太太这里,一点亦不惊讶。她一面问,一面行至俩奶娘跟前,亲热的逗弄儿子。
韩奕羡闻声,望向母亲。这也是他想要知道的问题。他皱着眉,眼色犀利牢牢的盯住母亲,一扫对着女儿时的温软柔和。他心里有很不好的预感,卿儿一定是出事了!不然,她绝不可能离开荷儿身边。
不知怎的,他一下子就忆起前几日他初到梅子坞,泡在温泉水里时那一阵令他惊悸的不妙感觉。这让他感到不安,心慌焦虑甚至是恐惧。他看似平静,但只有他自己知道,现在他整个人就象一根绷紧的弦,极度紧张。
在这样紧绷的情绪下,他已经没法对母亲表现恭敬。此时此刻,他迫切的需要知道他的卿儿到底怎么了?这会人在哪里?
韩母被儿子充满质问,堪称不敬的目光看得十分恼火!那丧门星自作孽,自个不安生惹出事来,与她有何相干!对儿子的态度,韩母不满极了!
她冷哼一声,看着儿子很是不悦道:“怨谁呢!怪就怪你平日纵她太过,纵得她忘形不肯安分守己。这一回左不过是见你带着凤儿去了梅子坞庆生,她心中不平生出嫉恨,想不开故意去吹了冷风受了凉,病倒在床。
她什么意图?能看不明白!不外乎行苦肉计争宠罢了!就指着你回来多惜着她呢!善妒又没心肝的东西!同为女人,都是你的妻,她何尝有一星半点的想过凤儿?”
听到念卿人在北院,韩奕羡心下稍松。他没有回应母亲的话,紧抿着唇面沉如水。现在他只有一个念头:马上去北院。他要立刻见到她!
低头看向女儿,却发现他的小乖乖约莫是哭得累了,渐渐止了哭声。这会子正拿小手揉着眼睛,神情恹恹。明显是困了要瞌睡的模样。他愈发心疼,平素在北院,这个点她还在午睡中。
“娘,荷儿困了,儿先带她回去。明儿再来给您请安。”韩奕羡朝母亲淡声说道。
锦凤盯着他,笑容僵硬。
他这是赶不及要去见虞念卿!
哼,故意吹冷风!真亏得想的出来。她早知道那女人不简单!也就看着清雅而已,暗里勾引爷们的手段不知有多少!
“你这么急做什么!”却是韩母出声阻拦:“我话还没说完呢!荷儿如今不能给她带着,就搁我这睡。还有你也是,现在最好不要近她的身!”
面对儿子疑问且隐现不耐的眼神,她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接道:“大夫说她恐感染了肺痨!”
这是她派陈嬷嬷过去打听到的消息。
此话一出,韩奕羡与锦凤面色皆变。
紧接着,韩奕羡没有犹疑,一语不发抱着女儿掉头就走。
“爷!”锦凤拉住他,失声惊叫。
肺痨可不是开玩笑的!
韩母也怒道:“胡闹!你这是要干嘛?以为肺痨是儿戏吗!你别忘了,你是一家之主!整个韩家可都靠你担着!”
韩奕羡眸色沉凝,双唇抿得死紧。少顷沉声道:“她是我妻!”
言罢他淡淡的看锦凤,撇开她的手。举步就走。依旧抱着女儿。
锦凤僵着脸,表情凝固。
韩母已是焦心的喝道:“都傻愣着作甚!还不赶紧去叫人拦住你们的爷!”
她后悔得不得了!
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若非是怕他回来会闹不干休,她早把那病秧子撵出府去。
可是谁敢拦呢?!
一众的家丁,小厮们觑着自家爷冷肃的面色,无一人敢上前。爷是主子!哪有下人拦主子的道理!他们都指着他吃饭呢!
韩奕羡脱掉外袍将睡着的女儿包裹起来,以免她惊了风着凉。然后将女儿递给了庭毅。
“带去爷的书房,你守着。有事爷会传讯与你。”
“是!庭毅省得。”
韩奕羡迈步疾走,走着走着,他跑了起来,越跑越快。自成年后,他再不曾这样的跑过。
猎猎寒风里,他心绪沉沉眼眸涩涩,兜着一肚子的担忧,猛烈的奔跑。
第16章
北院门口,两名家丁远离院门靠边站立俱是一脸丧气。他们奉老夫人的指令过来看守北院。老夫人勒令他们将北院严加把手,里面的人一律不得走出院门。
为什么要隔离北院,他们是知情的。想到里头的卿夫人可能患上了肺痨,他们就感到惶惧,很是惴惴。正自认倒霉的当口,突见一人衣袂翻飞,朝这里飞奔而来。玄青色暗花云纹锦袍,身形高挺面容英俊,不是他们二爷又是哪个!
他们慌忙上前相迎,待见得二爷神色阴郁眸光冷沉。便不由有些个发怵,心内叫苦。纵观整个府邸,谁人不知卿夫人是二爷的心尖尖,不知北院是禁地,万万冒犯不得!
韩奕羡望着紧闭的院门,再看一眼面前的家丁,心中了然。他脸色愈沉,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凤眸深黯而森寒,凝着勃发的怒火戾气翻涌。
“陈宏,张照见过二爷!”
两名家丁给韩奕羡见礼,旋即面面相觑。尔后方脸的那个期期艾艾道:“老夫人令小的们过来”
“开门!”韩奕羡不待其说完阴冷了声道。
俩家丁不敢多言,忙不迭打开院门。
韩奕羡大步迈进毫不迟疑。院子里静寂无声,气氛萧索一个人也无,所有的门窗都关得紧紧的。韩奕羡寒着脸,步履生风。很快便听得主屋里传来低低的咳嗽声。他心下一紧,益发加快了步子。片刻后,他推开门看到冬灵。
“二爷!”冬灵惊喜交加。
韩奕羡抬手示意她默声。看到冬灵未做任何防护措施,他冷凝的脸色稍有和缓。一语不发的越过冬灵,他脚步沉稳又轻悄的行至里间。见到了悬在他心上的人儿。
她鬓发披散,颦眉咳嗽,闭着眼靠在床头。脸愈发的小了。面颊变得细窄下巴削尖明显清减了一圈。黑鸦鸦的发丝裹着她的脸,衬得她的脸色苍白若纸,白得惊心!哪里还是他出门前白里透粉的好气色。
韩奕羡当下心揪到了极处,又是心疼着急又是悔痛不已。其间还夹杂着一抹难耐的委屈。她怎么能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为给她补养身子他花了多少的心思,使了多大的劲!想方设法,用尽千方百计。可这不过几日的光景,她就把自己糟蹋成这副模样!
是!他承认是他的不是。明知梅子坞对她意义非常,却为全了内宅的平衡,为给师氏最后一个机会,他再一次戳了她的心窝子。
但是她怎么能,怎么能这样的对他!
他对她的心意,她难道还不明白!
仿似感应到他的气息,念卿昏然的睁眼看见突然出现在室内的男人。她有一刻的呆愣,怔怔的看他。下一瞬,她面色惊&变急急拿被子蒙住了口鼻,闷声急道:
“爷怎的来了!快走快走,爷你赶快离开!”
她虚弱的喘&气,咳嗽着叫:“快呀,快出去!爷你不能呆在这里!”
韩奕羡动了,却是直直朝她走去:“你这说的甚么!你道爷是什么人!”
他语声沉哑,看着她眸色变得深而平静:“卿儿如此,爷怎会放你一个人!”
念卿大急,凄楚摇头,裹住被子往后缩。
“不行!爷快走!荷儿没娘,不能再没了爹!”
她的心肝肝不能没了娘又没了爹。得有一个真心疼她的人陪她活着,陪她长大。护着她疼爱她!
韩奕羡闻言心头巨震,有细密的痛楚划过他心口。果然关心则乱,他真是急昏了头!先前情急,竟然有些偏信了母亲的一面之词。只当她果是因着梅子坞意难平,一时想不开做出傻事。
可是怎么会!
不说她本是个不爱相争的性子。便是为了女儿,她亦断不会如此!她视荷儿如珠似宝,爱逾性命。不管什么时候,面对什么样的境况,她都断然不会弃女儿于不顾,任性妄为。